原本已经到了唇边的话还是选择咽了下去，白幽掸去肩上的落花，淡淡开口：“没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周城，我既然答应了会救你，就一定会做到，至于我跟你父亲之间的仇怨，你不插手是最好，若你插手……”
周城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楚大夫，他是我的父亲，这些年以来对我有生养之恩，若非他，我恐怕早就死了，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怨恨。”
“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来龙去脉，眼前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子。”站起身，白幽明显不想再跟周城多言，“你前半辈子缠绵病榻，待身子好了，记得离开这里，好好去看看山河九洲，莫要辜负了我一番医治，更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数年悉心照料。”
虽然周员外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对这个儿子确实是极好。
“我知道了。”周城的声音满是疲累。
“好了，天色已晚，周公子还是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会前去你房中替你医治。”
“是，多谢楚大夫。”
白幽颔首，举步离开了凉亭，周城神色黯然的小坐了片刻，看了眼朦朦月色，突然起身走向了周员外的书房。
……
“老爷，既然那楚大夫说可以医治好公子的病，那之前您交代的事是否还要……”
周员外站在窗边，浑浊的眼里满是沧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想要回头也来不及了。我瞧那楚大夫年纪轻轻，今日只是稍加把脉就说是能医治好城儿，可往年医治城儿的大夫都说城儿已经病入膏肓，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啊。”
“老爷的意思是……”
“我这辈子手上沾染的血腥已经够多了，不怕再多上几个，你按照我之前的吩咐，继续寻找身怀有孕的女子，若是这里的镇子没有，就去附近几个村镇找，不论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我都要一试。”
“是，属下知道了，那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
黑衣人起身推门而出，却没想到门外居然站着摇摇欲坠的周城，吓得慌忙跪了下去，“少爷，您怎么……”
周员外也没想到周城会过来，赶紧上去将周城扶住，“城儿，你身子虚弱，怎么出来了！”
周城赤红着眼看着周员外，怒的身子都有些发颤，“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生怕周城受刺激，周员外将语气放缓了些，安抚道：“你这孩子定是理解错了什么，来，先随爹去书房坐着，爹好好与你解释。”
周员外原以为周城的怒意会稍稍缓解，可没想到周城竟一把推开自己，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周城自己也往后踉跄了数步，险些跌落在地上。
院中仍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可周城却觉得自己口中苦涩到了极致，喉间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让他呕吐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楚大夫今日在凉亭内所说的话，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直敬仰的父亲，居然为了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而他这些时日喝的那些怪味的汤药，掺在里面的……
“噗！”
怒火攻心之下，周城一口血直直喷了出来，周员外大惊，疾步上前稳住了周城的身子，急的几乎要老泪纵横，“城儿，爹这也是无奈之举啊，你娘去的早，这些年来爹只有你这么一个指望，若是你死了，为父……为父……”
“这不是你去杀人害命的借口！爹，我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你却让我身上背负了六七条婴孩性命，你可知……你可知我……”说到此处，周城已经泣不成声，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周员外担心周城会因此血脉逆行，突然抬手狠狠拍在了周城脖颈后。
“唔。”
低哼一声，周城满含悲痛的眼缓缓合起，最终倒在了周员外怀中。
黑衣人小心翼翼走至周员外身旁，试探开口：“老爷，这……”
“送少爷回房。”
“是！”
将周城背在身后快步往别院而去，周员外目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一滩血迹，心都揪痛在了一起。
城儿，为何你就是不明白为父的一番苦心。
……
烛光摇曳，楚行止在长凳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说来还真是可笑，他生来便是皇子，而后又靠着谋略成了太子，府中的床铺都是檀香木雕刻，何时睡过这样简陋的地方。
窗外的树梢似乎晃动了一下，楚行止下意识看了眼床铺上沉沉睡着的白幽，随即翻身而起，尽量放缓脚步推门往屋外而去。
“嗖！”
刚踏出屋内，一道锋利的银光就直直朝着眉心而来，楚行止嘴角微掀起，一个诡异的弯身，躲开了剑刃。
“三殿下现在倒是做惯了梁上君子，居然一直跟到了这儿来。”
上官琼目光冷的如同冰棱一般，院中温度都降了不少，“离幽儿远点。”
楚行止笑的温润，“我虽与白姑娘同室而眠，却也未曾逾越半分，三殿下何必这样生气。”
“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别逼我动手。”依旧是毫无温度的声音。
“三殿下的警告我一直牢牢记着，只是……你确定要与我在这里动手么？若是吵醒了白姑娘，三殿下费心隐匿的行踪恐怕就要暴露了。”
果然，此话一处，上官琼周身的杀意已经收敛了不少，收回剑刃，略显不屑开口：“不过一个小小员外，竟让你瞻前顾后，你这东陵太子委实无用。”
楚行止倒也不恼，“若真的想要动手除了他倒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周城还活着，白姑娘不愿牵连无辜。”
“幽儿一向心软，但你未免也太过愚蠢，此处既然有官员，你大可亮出身份胁迫他带人前来抓捕，即便那官员再贪生怕死，也绝不敢得罪一国太子。”
这话说的直接，但也实在有理，楚行止一向不是个倨傲的人，忍不住自嘲一笑：“我竟没有想到，多谢三殿下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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