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一片静默，只余呼呼的风声，就在慕容清忍不住要将瓷瓶扔出去之时，临着那老者不远的一棵树上忽然跳下一个人来，夜行衣裹着一具娇小的身躯，狐狸般的眼睛亮的惊人，她朝那老者娇笑：“没意思没意思，原本想来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鲛珠，谁成想刚进来就被发现了，你这老头好没意思！也罢，想也不会有什么真的鲛珠，合该我白跑一趟，老娘去也！”

　　说着去也，转身就要走，那老者冷哼了一声迈步跟上，谁知那黑衣女子刚掠上树顶，猛地一回身，袖子里陡然甩出几道银钉出来。

　　银钉上不知涂了些什么，映着不远处的灯光，闪着诡异的色泽，且速度极快，便是风也未曾使得它偏离分毫。

　　老者挥袖挡了几根退到一旁，迟疑道：“江九儿？”

　　谁知那姑娘只是朝他笑了两声，足尖轻点，几个升降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待到二人离去许久，慕容清才一个翻身从树上落下。

　　这个江九儿的名号她倒是听过，此人乃是坊间大盗，听闻素来劫富济贫，却是个不讲理的。劫的这个富没道理，只要你有钱，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劫；济的这个贫，只要你穷，亦是无论你是祖辈皆贫还是一朝败家都济，是以人对她的评价毁誉参半，然这人向来是在江南一带活动，怎么跑到帝都来了？

　　难不成是追着萧家的船来的？

　　捡了一根老者没带去的银钉仔细打量了一番，钉子上涂得什么没让慕容清放在心上，倒是这钉子的设计让她好奇的很。

　　银钉上涂得是毒药，毒性却不算多强，最多让人昏睡数日，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只寻常人做暗器，大多选择银针，以求杀人于无形，或选锋利的飞刀、飞镖之流，配上毒药，见血封喉。这银钉的重量稍比飞刀轻了些许，凑到眼前看会发现它三个面都往里凹陷，像是开了三个放血的槽口，一入皮肉，伤口撕裂，若是不及时处理，恐会令人失血过多而亡。

　　天边雷声滚滚，水边雾气更甚了些，慕容清再不做他想，顺手将银钉包在帕子里往怀里一塞，转身轻掠，又回到了住处。

　　许是雷声惊扰，进门时屋里有人迷迷糊糊问了她一句：“清儿，你去哪儿了？”

　　说话的是白天一起与她被买进府的丫头，慕容清压着嗓子应了一声：“我去了趟茅房，你睡吧，天亮还早着呢！”

　　那丫鬟果然转个身去睡了，慕容清换了衣裳上了床，摸着怀里的银钉有些睡不着。

　　江九儿此人，素若对她的评价还是挺高的，曾与她说过一两次，往日里在江南一代作案，最多盗取金银，且数量不算多，回去自己敲了碎银子，大多都拿去施舍了贫困中人，可见也不是什么极其爱财之人，这次竟然一路跟着萧府来了帝都，还敢在天子脚下作案。

　　断断不会是劫富济贫的——天底下鲛珠也没几份，拿去救济还不如金银来的实在。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般想着，便混着雨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晨起时雨已经停了，不过瞧着天色不好，怕是晚些还要再下，正趁着不下雨在院子里打扫着，前厅忽然一阵喧哗，慕容清停下手头的活计瞧了几眼，旁边有丫鬟见她往那边看，笑道：“听说家中大公子与小公子今日要来，我瞧着这天色不好，还以为要明日才能到呢，谁成想真今日就到了，前面那群小蹄子们还不高兴坏了，忙着看热闹去呢！”

　　慕容清收回目光，道：“姐姐怎么不去？”

　　那丫鬟笑的得意：“你昨日刚来不知道，萧家虽然是富贾人家，但年前陛下下了赦令，这家的大公子成了商贾人家的第一位举人老爷，瞧着今年还要再往上考的，那小公子也是饱读诗书，日后出将入相也未必不可，府中丫头知道了这事儿，免不了动点心思，这不，主子们刚一来就围了上去，也不想想，两位公子哥儿如此出息，大夫人怎么能让她们造次！这会儿上赶着去露脸，指不定……”

　　话音未落，前厅就传来管事嬷嬷的几声呵斥，间或夹杂着些细弱的哭声，片刻之后就见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身后跟着福叔和管事嬷嬷，别的丫鬟果然没有再跟着。

　　慕容清退到一旁，抱着扫帚微微行了个礼，走在前面的人龙行虎步，后面的那个却好似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何人？莫不是认出她来了？

　　慕容清压下想要摸一摸脸上面具的冲动，待到一行四人走远了方才起身，遥遥的朝水阁处看了一眼。

　　若真像刚刚那丫鬟所说，这宅子是建给这兄弟二人住的，那水阁估摸着是为了让二人安心读书，文人讲究个‘雅正’二字，怪不得也不见装饰有多华丽。

　　莫不是老东西的消息有误？

　　可若是有误，那江九儿来又是干嘛的？难不成江南没的富商可以劫，偷到帝都来了？

　　琢磨来琢磨去，慕容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使得一天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还险些失手打碎了只花瓶，被管事嬷嬷拉去好一顿说教。

　　直到临睡前集体被叫去训了顿话，这才反应过来：

　　那日，水阁里的灯光和树下的老者！不对劲！

　　原先府里只有个福叔和管事嬷嬷坐阵，充其量就带着新来的人训训话，压着下面的人不生事便可。眼下府中的正经主子来了，自然是要将府中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认个主子，可慕容清站在角落里将场中众人挨个瞧了一边，没有那日树下的老者！

　　朝中权贵家中大多养着暗卫死侍，民间少有，最多就请几个武功高强的做护院。既是护院，也是仆人的一种，一般来说，主子第一次进府，所有仆人都要到场；可若是暗卫死侍，年纪一般又不会很大，毕竟这类人大多是从小培养，那老者既没有到场，年纪又不符合，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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