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若蹑手蹑脚进到跟前,瞧着她没睁眼,悄悄取了新的纱布来,将她腕上的药换了,末了一声轻叹:“主子,薛神医是真担心你,莫要再伤他了……”
打从主子重伤,头一次在街上遇见薛神医开始,这么些年来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是他给救下来的,虽不明原因,但她看的出来,薛神医是真的关心主子,说话主子不愿意听,便来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可主子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每每只提及谢礼,其他一概不论,每次都把薛神医气的甩袖走人,下一次又骂骂咧咧的跑过来救命。
偌大帝都,真心实意关心主子的人本就不多,主子还将独一份儿的这人拼命往外推。
……何苦来哉?
慕容清闭目不答,半晌,一声幽幽长叹混在了夜色中:“你不懂……”
第四章 花朝节(四)
翌日,慕容清起了个大早,差素若去买了些胭脂水粉,好容易将气色装扮的好上一些,听着外面越来越热闹,恐耽误时间,随意揣了些银两就出了门。
历年花朝节,花神的花撵都要绕帝都一圈,而朱雀街又是重中之重,是以这里的酒楼往往都座无虚席,甚至还会多添些桌椅,今年亦不例外。
慕容清到时已经迟了,临近窗户的位置都已经被占了去,站在楼梯上四处打量了一番,果不其然,那晏家小公子果然在,坐的还是最好的位置,且只有他一人。
暗自笑了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迈步上楼,那边遥遥的已经能听到钟鼓乐器之音了,窗边的人都在勾着脑袋往街头望,慕容清上楼先往左边拐了去,没走出几步,后面忽然有人喊:“那个谁,穿黑衣服的,你等一下!”
巧的是这楼上不止慕容清一人着玄色衣衫,他这一嗓子,穿黑衣服的都回了头,独慕容清恍若未闻,自顾自的找着位置,晏子介有些着急,朝那些回过头的人挥了挥手:“看热闹看热闹,我没叫你们!”
说着,拔腿朝慕容清追了过来。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清做出让路的姿态,熟料晏子介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道:“我叫你你怎么也不答应我呢?”
慕容清一脸惊诧:“……我与公子素未谋面,公子找我…有何事?”
这位小公子,倒是比她打听到的更加性急了些。
街上只远远的有乐声传来,街头连个花撵的影子都没有,想来还远着,勾着脑袋朝外看的人都将脑袋缩了回来,左右无事,先前晏子介那一嗓子不可谓不惊人,且先看着热闹。
面前人神情不似作假,周遭人又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晏子介有些尴尬,急道:“如何没见过?昨日我与你在卿娘子的画舫上见过,你还塞给我一个苹果,可还记得?”
慕容清偏着头想了想,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晏子介瞧她神情知道她这是想起来了,扬眉笑:“那日你在苹果上刻的诗句,我回去一遍遍的读不够,虽不似那些大家写的需要仔细推敲,却极具画面感,我甚是喜欢,想着来日撞见定要结交一番,可巧今日就碰见你们了……你可是来看游街的?不若一起吧。”
说着便拉着慕容清往座位上去,慕容清手腕处的伤口本就尚未痊愈,他这么一拉扯,又有血迹洇了出来。
不动神色的收回手臂,恰巧外面乐声大响,想来是游街的队伍来了,晏子介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转而注意力就被外面的队列吸引了去。
素若寒着脸想要给慕容清上药,被慕容清笑着推了开来,同众人一般,靠在窗边朝外看。
游行队伍最前面,是三名开道者,具是身量颀长的少年郎,脸上画着公羊纹,象征着三阳开泰,其后是十二名女子,清一色嫩芽黄的长裙,瞧着像是柳树枝儿上新冒出来的嫩芽儿。妆容各异,面上具活灵活现的绘了一种花的纹路,想是代表着十二月花仙子,后面便是花撵了。
今年的花撵尤为华贵,三匹骏马拉驰,四周都是鎏金十二月应时花卉纹,连栏杆都是分配好了,十二根柱子上镂空雕满了应时花纹。
其上一座花神椅,簪上去的绢花手艺越发精进,瞧着与真花无异,扮作花神模样的卿娘子戴着一顶纱笠,着一身黄绿相间的衣裙,合着拍子翩翩起舞,犹若仙子。
后面还有一座撵,上面坐了五名乐师,箜篌、古琴、琵琶、筚篥、大鼓各一份,正卖力的弹奏着。
再往后是二十四名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代表二十四节气,求的是今年风调雨顺,再再后面一些便看的有些不清了,慕容清站了没一会儿便开始冒虚汗,扶着窗户喘了几口气,到底还是回到位置上坐了起来。
车队在此间停留许久,待到晏子介看完了热闹回过神,想要同慕容清说道说道时,一转眼竟发现人没了。转头扯过小厮来兴师问罪:“刚刚那位女公子,人呢?”
街上热闹,左右没什么事,小厮也去瞧了几眼,谁料被自家公子抓了个正着,慌得满头大汗,好在问的这事儿他知道,忙不迭道:“回主子的话,那位女公子身子不适,中途离席了,她临走前叫了主子您几声,您都没听见,便叫奴才代她转告一声,奴才瞧着她却是面色难看,便应了……”
这么说,好似也怪不到谁头上。晏子介皱眉看了远去的车队一眼,暗自嘀咕:
可惜啊…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紫薇府的书房内,一堆奇怪的瓶瓶罐罐后面,紫薇上人正喜笑颜开的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
这玉佩与市面上卖的有所不同,除了上下两端刻了云纹,中间半点雕琢的痕迹都没有,迎着光却能瞧见,玉璧里面似有纹路曲折,花纹千变,撤了光源又看不出什么来,着实是天工之物。
待他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玉佩上移开来,一抬眼瞧见慕容清还在下面跪着,嫌恶的皱了皱眉:“此物我与你说过,就在那晏家小子身上,你为何今日才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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