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韩遂着急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下有些生气,又有些不知该怎么给你解释,我的本命镜还没有炼化,所以他们才会笑话我,说我是一个没有用的修灵者,他们都有本命镜,只有我,只有我没有!”
这对话这场景,何其熟悉,夕霜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甘家的弟子,哪怕是被驱逐出来,到了那个年纪,她依然没有办法炼化自己的本命镜、要不是镜师的天赋在支撑着,哪里能在天秀镇过日子。这一次,轮到韩遂无法炼化本命镜,她要帮他,就像韩遂当初帮她一样。夕霜很快作出决定,她偷偷地拨弄了一下,留在体内的日月花枝镜,发现自己的本命镜,完好如初,没发生任何的意外。她在穿越镜川的时间走失时,没有丢失她的本命镜。随着她在轻轻的撩拨,日月花枝镜没什么反应,眼前有什么,一晃而过。
对面的韩遂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你把它们藏在哪里的?它们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金瑶的四蹄稳稳地站在了水面之上,而水魄依旧习惯停在夕霜的肩膀上,也不顾自己日渐庞大的身躯,夕霜是否吃得消、于是夕霜肩膀一震把水魄甩到了水面上,水魄不甘示弱,扑闪着翅膀,飞了几下,停留到了金瑶的背上,两只灵物,终于又重见天日。夕霜要不是眼前发生的太诡异,真想和自己的两只宠物好好地叙旧,问一问它们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回到她体内,再也喊不出来了。然而,这会儿时间被打乱,它们反而可以出现了。
“它们是你饲养的吗,很听你的话吗?你把它们藏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没有你的命令,它们是出不来的。”韩遂又是一长串的问题,问到夕霜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好,少年的韩遂和成年后的韩遂相差得实在是太多了。长大后有一说一,习惯言简意赅的人,少年时居然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已经到了这里,夕霜知道有些事着急也没用,她耐心地听韩遂说完这些,让水魄和金瑶来到他面前,让他以最近的距离看个透:“它们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收养的灵物,的确只有独一只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那你还愿意同我一起上岸吗?”少年韩遂念念不忘的是带夕霜离开镜川,“你不喜欢那些明艳的花朵吗,不喜欢可以和鸟雀在一起玩耍吗,还有你的灵物看起来也是陆地上的,它们肯定更喜欢柔软的土地。”
每一句话都说得合情合理,可夕霜不知为何后背起了一层冷汗,韩遂使劲把她往岸上带的目的是什么,尽管岸上看起来美轮美奂的,为什么夕霜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本能上有些抗拒。她没有开口,示意水魄回到她身边。
要是说能够有什么在黑暗中能看透真相,恐怕只有水魄的双眼了。水魄很默契地扑闪翅膀飞到她的肩膀上,歪过头在她发鬓边用尖嘴磨了磨:“饲主怀疑眼前所见都是假的?”
“嗯,太美好了,美好到我希望能够留在这里,与眼前人在一起,不愿意回去。”回去面对的是各种未知数,镜川一旦失控,她就什么也不剩下了,反观此处,才是她梦想中的家园。
水魄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经历过太多的磨难,见着美好的反而怀疑。饲主不如用自己的一双眼来看透眼前到底是什么吧。”
夕霜一听这话,便得知自己的猜测多半没有错。她合眼再飞速地睁开,哪里还有什么鸟语花香!岸上一片混乱又乏人问津的乱糟糟,哪里来的香花青草,除了眼前的这个人,所有的景象完全化为了乌有。只有少年韩遂仍旧是一模一样的神情,似乎没有查出她异样,视线依然跟随她而流转。
猜测果然成真,她依然在镜川的地界之中,先前所见的多半是她心底深处最渴望得到的结局,只是眼前这个韩遂没有丝毫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夕霜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脸颊边戳了戳,金瑶警惕地绕到韩遂身后,有意无意地堵住了他的退路,而水魄更是振翅高飞而起,从高处为夕霜守卫。
“你的灵物对我有敌意。”少廿韩遂很是紧张,“我对你肯定没有恶意的,要是它们有什么误会,你要替我解释才好。”
“你是谁?”夕霜冷静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少年韩遂一脸的疑惑:“我刚才把名字告诉你了,你倒是一个字没说,还怀疑我别有目的。你既然证明了你不是那些人找来折辱我的,那我也不打扰你,先行离开了。”
“你不是韩遂。”夕霜一字一句道,“韩遂没有经历过前一次镜川的现身,韩遂的不是你这样的性格,还有韩遂的天资极好,哪怕是修灵中途刻意造成的坎坷,他也绝对不会炼化不出本命镜,没有这样的可能。”
这一次,少年韩遂没有反驳她,反而安静地边听边眨眼,很快嘴角一弯,露出个笑容来:“那你告诉我,我又是谁呢?是我大意了,忘记你的灵物与众不同能够洞察秋毫,所以一眼把所有看穿,只单单看不透我。你要是能够猜出,我究竟是谁,我可以也回答一个关于你的问题。”
“你不是韩遂,我却没有办法看破你,唯一的可能是,镜川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拓印了韩遂曾经在川边走过的身影。因此我双眼所见的,既是韩遂又不是他。你不过是学了他外表的皮毛,没有学到他的内里。”夕霜越说越是肯定,韩遂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模仿的。只是外貌相似并不难,而她与韩遂朝夕相处这么久,要是到这会儿还分辨不出来,都要自惭形愧了。
对方被她说破,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向她出手,反而是更为安静地看着她。夕霜的眼力特别好,在他的眼瞳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几乎是同时,她的心口一颤,这种感觉又是什么!眼前人若是赝品,她又怎么会有这般强烈的感觉。
她不敢再多浪费时间,将视线挪移开才问道:“不管你用这样的手段把我留在此处的目的,我告诉你一句,我要回去的。”
“不回去好不好,留在这里陪我。”他居然还能厚着脸皮,伸过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段。要是来强硬的,夕霜不带怕的,她早已经是千锤百炼过的,偏偏这样的柔软和谨慎,让她无法一口回绝,“你留在这里不走,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里是哪里!”夕霜问得很简洁,若是对方愿意说,她还未必能够相信。
“这里是镜川啊,我们在镜川之中。”对方连停顿也没有,她问的一概给予答案,“你肯定看出了多处的破绽,可是我和镜川不会改变。”
“你不是韩遂。”夕霜强调了这一句,“你怎么会是他,他明明还在岸上等着我回去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我和他之间或许是有差异,可我又是他。”对方没有松开手,他转过身来,与夕霜继续面对面的姿势,“你看着我的眼睛,会明白我并没有骗你。”
夕霜哪里肯认真去看他的眼睛,谁又知晓里面藏着什么猫腻。既然已经确定不是真身,她又是孤身前来,必须打起双倍的精神应对才行。有些选择,一旦走岔路,就找不到准确的回头路了:“你无需要浪费时间在口舌之上,我是万万不会再相信你的。”
“岸上在等你的人,一颗心当真通透,你能一看到底吗?”对方执拗而不愿意放弃,“我可以让你看到完全没有遮掩的我,我可以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好,我可以不必为了什么苍生的大道理,容许你前来犯险。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他,这样浅白的道理,你为什么执迷不悟!”
他以为自己的每一句话全部踩中了夕霜的软肋,人往往如此,一旦走进狭窄的小路,不肯立时后退回头,反而一边心惊胆战一边继续向前走,恐惧与好奇糅合在了一起,才是最为正常的反应。
未曾料得,夕霜低下头来却笑了,笑声轻快,没有半分的挣扎:“站在这里的人是我不是他,原因特别简单,我是镜川之主,比任何人更适合入川水找线索。想来,我要是知难而退,别人更加难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至于其他说的,并非是我心中所求,你倒是可以省下这些力气。”
“你难道不要一人一心到白首!”夕霜越是镇定,对方越是慌张。不知是不是她有些眼花,对方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不仅仅是面孔,整个身体也是不稳定的扭曲状态,好像随时会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拽走。
“我要的,你给不起。”夕霜从他的手中把腕子抽离出来,他力气大得惊人,咬紧着牙不肯松手。夕霜看着他在手腕上掐出的青印,眉眼一弯道:“我只以为你完完全全是个假的,幻境之中生成的。这样一看,倒是我想得有些简单了。”
对方的手腕一紧,却是夕霜牢牢反握住了他的双手手腕,冲着他咧嘴一笑道:“我暂时又不想离开了,要是我能够把你带离这里,带到属于我的那个地方去,会不会对接下来的任务有所帮助?”
他一下子惊起来,要从夕霜的禁锢中脱身而出。夕霜根本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示弱,娇怯,不过也是她做出来的假象,如今假象破灭,没有必要再遮掩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惊叫了一声,发现身后被金瑶堵着,金瑶阵慢慢对他龇开两排雪亮的牙,似乎在专程等着他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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