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欧阳洺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的眉角挑动了两下。
他唇角抽搐,别过身子,伸出一只手,点动着欧阳洺的鼻尖,声音压得很低:“欧阳哲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谈什么皇族不皇族?若是欧阳哲还认为自己是皇族,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父皇这么说,那么,请恕儿臣不能将苏映锦交给父皇。”欧阳洺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一阵冰冷的血液滑动而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自己一直尊敬的父皇,竟然是如此冷血之人。
前有杨懿川和桑卓,如今再加上欧阳哲和苏映锦,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威胁到皇权,他竟然真的是一个也不放过!
皇上听闻此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他盯着欧阳洺,心思飞速转动,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瞧了一眼天花板。
皇上长叹一口气,沉声道:“好。朕答应你,只要苏映锦肯配合,朕定然不会伤害她腹中的孩子。”
欧阳洺小心翼翼地挑动眉角,偏着头,双手还搭在自己的眼前,凝视着皇上的眼睛,轻声道:“真的?”
“朕是天子。”皇上转过身,背对着欧阳洺,“自然是一言九鼎。”
闻言,欧阳洺站起身,对皇上行了礼,低声道:“儿臣替苏映锦母子两人谢过父皇。”
说完,欧阳洺转过身,往外而去。
皇上这才转过头,凝视着欧阳洺离开的方向。
他左手背在自己身后,右手搭在身前,轻轻摩挲了两番,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欧阳洺的背影。
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一般。
这些年,虽然这台机器已经很久没有运转过了,可好在欧阳洺在朝为太子之时,一直十分警惕。
他注重安全高于一切。
时至今日,这样的警惕性便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好处。
京城一切警备布置很快就启动了。
欧阳哲离了府中之后,便一直藏在东郊之中。
张驰跟在欧阳哲的身边。
这二人的藏身之处,乃是东郊一栋民院。
这民院从前是欧阳哲用来豢养自己在外面包养的青楼女子之处。
自从欧阳洺离开之后,欧阳哲为了能够在皇上面前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所以将身边所有的青楼女子全部遣散。
这院子,自然而然便空了出来。
从前欧阳哲豢养青楼女子之事,一直是暗中进行,因此,知道这里的人便是少之又少。
此刻,欧阳哲正坐在长廊之下。
张驰立在欧阳哲身边。
他们二人面前还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沙盘。
那沙盘仔细看来,全部都是宫城的布置。
“殿下。”张驰指了指宫墙的位置,轻声道,“今夜子时,咱们的大队人马都会等在城墙之外。只要你一声令下,大批人马就会冲进宫墙之中。”
欧阳哲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唇角边,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深吸了两口气,上下打量着沙盘上的宫城。
“殿下,到了这一步,您已经没有退路了。”张驰盯着欧阳哲的眼睛,发觉他有几分犹豫,轻声说道。
闻言,欧阳哲转过头,盯着张驰:“这是谋逆的罪名,我……”
“殿下。”张驰闻言,立即侧过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院墙,“您去京城之中瞧一瞧,这满城上下都是搜捕和抓您的人。即便是您现在去宫中喊冤,说您从未参与过谋反之事,您觉得陛下会相信吗?”
欧阳哲听闻此话,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许久之后,他才抿着双唇,沉声道:“好。就按照你们说得来。”
“好。”听闻此话,张驰满意地点点头,“殿下,今夜子时,无论宫中的防备多么齐全,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都已经懈怠了。那个时候,便是咱们起兵之时。”
欧阳哲抿着唇角。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即便是他不愿意,也不得不愿意了。
想着欧阳哲只得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见状,张驰站起身,双手抱拳,对欧阳哲行了礼,沉声道:“那我就去准备了。”
说完,他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欧阳哲低声唤住。
张驰不解地转过身,凝视着欧阳哲,低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欧阳哲瞧着张驰,思量片刻:“苏映锦在哪里?”
闻言,张驰的心中一沉。
他望着欧阳哲的双眼;“我正在尽力调查她的下落。”
欧阳哲蹙着眉头,抬起一只手。
他心中烦闷,也顾不得许多,只长叹一口气,摆摆手;“下去吧。”
闻言,张驰行了礼,便往外而去。
欧阳哲坐在屋中,独自一人之时,倒是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和欧阳洺都是皇上十分疼爱的皇子。
这欧阳洺虽然比他年长几岁,可是对他一直都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二人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像张驰说的一样,无论自己是不是真心想要造反,在父皇的眼中,自己都已经反了。
与其等到有一日,父皇抓捕自己之时,倒不如现在,博一次。
若是赢了,便是一世的荣华富贵。
若是输了,大不了赌上自己的这条性命而已。
到现在,欧阳哲也相信,自己的父皇一定不会杀了苏映锦和她腹中的孩子。
若是自己真的赌输了,大不了用自己这颗人头换了他们母子的平安,也算是值得了。
正想着,却听院外传来一阵声音。
“殿下。”张驰火速从屋外走了进来,“咱们的人都已经到了,等着您训话呢。”
欧阳哲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他往前走了两步,瞧了一眼站在院中的众人。
这些人大多数他都不熟识。
这些年,他在朝中甚少有武将跟在身边。
自己府中的那些亲兵更是没有什么用处。
如今,站在院中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张驰带来的人。
也就是说,若是有一日,张驰反了他,那么欧阳哲便什么都没有了。
想着,欧阳哲心虚地睨了睨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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