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琦愣了愣，缓缓点点头：“郡主若是想要去看便去看吧。只是，贵妃娘娘已经血崩力竭，只怕是也和郡主说不上什么话。”

　　苏鸳珍点点头，顾不得许多，绕开孙琦，径直往后殿而去。

　　她才走进后殿，便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一屋子的丫头见到苏鸳珍进来，纷纷行礼。

　　苏鸳珍摆摆手，低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贵妃娘娘说。”

　　丫头们纷纷答了声是，一个个往外退去。

　　秦贵妃有气无力。

　　她斜着身子，躺在床上，缓缓抬起一只手，对苏鸳珍摆了摆。

　　苏鸳珍快步走到秦贵妃身边。

　　她握住秦贵妃的手，轻声道：“姨母。”

　　秦贵妃听到这句“姨母”，只觉得自己眼眶肿胀，鼻尖一酸，眼泪滴落下来。

　　“姨母。”苏鸳珍握住秦贵妃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将秦贵妃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别在她的耳朵之后。

　　秦贵妃满头都是冷汗，脸颊发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姨母，您的孩子虽然没有了，可是您还要振作精神啊。表哥在天上，定然不希望您就这样扔下一切，撒手人寰啊。”苏鸳珍看着躺在床上的秦贵妃，心中一紧，眼前浮现了儿时秦贵妃陪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秦贵妃挤出一个笑容。

　　她微微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天花板：“我还以为，这宫中，这世上，待到我的毅儿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为我落泪了。就算是有，也应该是陛下。想不到，竟然是你。”

　　苏鸳珍轻轻拍了拍秦贵妃的手背，稳住自己的心神，压低声音：“姨母，白莲教的事情，我瞧着陛下也不准备追究了。您只要养好身子，来日得宠，必定还是您。”

　　“得宠？”秦贵妃闻言，微微笑了笑，“我这一辈子有什么宠爱可言呢？从前，我有了毅儿，便什么都不想要了。我教导毅儿无论如何不要和旁人争夺太子之位。毅儿那样小心翼翼，可终究还是成为了黄泉路上的垫脚石。”

　　听到秦贵妃提起欧阳毅，苏鸳珍心中更是难过：“姨母，就是因为表哥走得早，您才要振作起来。哪怕是为了表哥，您也要好好活着啊。”

　　“活着？”秦贵妃微微摇摇头，“罢了。这些日子，我已经斗得累了。当初，我刚刚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只觉得我的人生又有希望了。可是，现在……我的孩子都没有留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姨母……”

　　苏鸳珍望着秦贵妃的脸，还要说话，秦贵妃却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头。

　　“鸳珍，从前是我被迷了心智。你本是我的外甥，你母亲，是我的妹妹。可惜，我却处处刁难你，与你作对。我走之后，这宫中的大权定然会落在苏媛穆的手中。你一定要小心。”秦贵妃转过头，看着苏鸳珍，轻声说道。

　　苏鸳珍深吸一口气，握住秦贵妃的手：“姨母，不会的……您不会死的……”

　　“鸳珍，你若是想和欧阳洺永结秦晋之好，听姨母一句话，宫中不能没有自己人。”秦贵妃看着苏鸳珍。

　　她才说了两句话，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苏鸳珍轻轻拍了拍秦贵妃的后背，低声道：“姨母，你便是鸳珍在这宫中之人啊。”

　　“若是人真的有来世，我倒是十分愿意做你在宫中的人。”秦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落在苏鸳珍的脸颊上。

　　她还要说话，可是却实在是没有力气。

　　许久之后，秦贵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放下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见状，苏鸳珍高声喊道：“姨母……姨母……”

　　殿外的丫头们听到声音，皆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

　　一时之间，哀恸之声此起彼伏。

　　皇上才在苏媛穆的院中宿下，便听到了秦贵妃院中传来的哭声。

　　他坐起身，一只手搭在床榻之边，听着满宫中的哭声，深吸一口气。

　　“陛下。”苏媛穆见状，也坐起身，看着皇上的背影。

　　“她还是走了。”皇上也不回头，只轻声叹了口气，低声说到。

　　“陛下，女子怀孕生产，本就是鬼门关上闯了一次。贵妃娘娘，这是要去见三皇子了。他们母子要在地下团圆了。”苏媛穆见皇上有几分难过，轻轻环住皇上的后腰，低声说道。

　　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明日，你负责在宫中安排秦贵妃的身后事吧。”

　　说完，皇上竟然又躺了下去。

　　他背对着苏媛穆，却久久地睡不着觉。

　　这秦贵妃自从年少跟着皇上，这已经有二十年的时光。

　　那时候的她那样娇媚，那样温柔。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便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想着，皇上竟然也觉得自己眼中一湿，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

　　翌日。

　　秦贵妃院中的灵棚早已经搭了起来。

　　秦贵妃宫中的丫头，帮她整理了容貌，穿好了一身华服。

　　一早，皇上便下了令。

　　秦贵妃已经亡故，生前的事情一概不再追究。

　　依旧以贵妃之礼下葬。

　　苏鸳珍留在秦贵妃院中，此刻正跪在秦贵妃的灵柩之前。

　　昨夜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苏鸳珍心中哀痛不已。

　　苏媛穆已经安排人去请了秦贵妃的母家之人。

　　天亮之后没多少时间，秦丞相便带着秦渝婉进了宫。

　　“母亲？”苏鸳珍一见到秦渝婉立即上前。

　　秦渝婉穿着一身白衣，握住苏鸳珍的手，低声道：“昨夜你姨母去的时候，你可在她身边？”

　　苏鸳珍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娘亲，外祖，你们放心，姨母去的十分安详。”

　　秦渝婉深吸一口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苏鸳珍的手背上：“你姨母生前做了不少糊涂之事，但是你要答应为娘，定然要让她的身后事潇洒体面。”

　　“娘亲放心，陛下已经指定了苏媛穆做姨母身后事的料理之人，想来不会有差的。”苏鸳珍一边说着，一边握住秦渝婉的手，迈开双腿，缓步往灵棚之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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