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老夫人最终决定不多管晚辈的事情,这也是多年以来头一遭,其中不得不说有江吟曲的原因,可最大的缘故,却是沈母的死。
然沈临舟一时半会儿的也未得知此事,他还留在李记食府之中,做着最后的交代。
“赵叔在李记食府也做了许多年了,对于此处的了解应当远在我之上,所以我就将这间铺子彻底交给赵叔,每月你只需叫人来与我送一趟账本,别的就还按咱们之前说的,你七我三。”沈临舟做好最后的确认,便合上了手中的账本,如是说道。
然而起初提起此事之时,赵礼就觉得有几分不妥,然而当时沈临舟没让他说。可此时人就要走,有些话还是得说个明白,是以此时赵礼微微蹙眉,面上神情也郑重起来。
“之前你说三七分的时候,我便想着我该占那个三,毕竟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做工的厨子,占利润的三成已然比我之前的月钱高上不少。可这李记食府你既然已经买下了,就是东家,我的月钱应当还像老爷子在的时候那般决定。”
见他不愿答应,沈临舟也知他是个正丨义之人,唇角微微含笑,“赵叔不必如此客气,我将这李记食府交给你是因为信任,自也希望赵叔能够尽力而为。以后除却看看账本收收钱,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所以一切都交于赵叔之手,当初的月钱就远远不够了。”
此言一出,就是想当甩手掌柜的意思,然而即便如此,赵礼对于自己和东家的关系也还是认了死理,仍然摇头不应。
沈临舟最后也是没了办法,干脆把当初与李德李满签的契书拿了出来,放在了赵礼面前。
“这样,咱们也不必兜兜转转绕那么多圈子,我当初从李家买下李记食府的时候花了这些银钱,明码标价也清清楚楚。如今李记食府对我也无多大作用,那我干脆卖给你,只要在三年之内你还够了这个钱,李记食府就转到你名下。”
赵礼一听便觉得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可偏偏那买下李记食府的价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一时之间也纠结起来。
而沈临舟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也笑道:“赵叔就当我此番决定错了就是,左右为商者也不可能回回都盈利,总得有一两回失手的时候,更何况我本来也就是还李老太爷一个人情,这都算是我赚了。”
话已说到此处,赵礼也就没了言语,十分正式的与他道了谢,又托他好好照看秦婳染。
沈临舟自然是应了下来。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几人也算是有了些情分,走的时候秦辞年与秦迎年还跟赵礼李瑛玥二人念念不舍,眼眶红红的,大抵也是很少见过有人对待自己如此亲近。
可走还是要走的,五人上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这就离开了远溪镇,前去皇都的主城之中。
离开了这小小的村镇,越往城中心的方向走,街道之上就越是繁华。行人熙熙攘攘,马夫在前头吆喝着众人稍稍让路,秦婳染三人则一脸好奇地扒着车窗往后望去,眼睛里头晶晶亮亮,带着明显的惊讶与探寻。
这么由高到低跪在车座上往外看去,还真是如出一辙地可爱。
“要不要下去看看?”沈临舟于是提了一句。
秦辞年与秦迎年自然是想的,可因为太过听话的缘故,哪怕心中有不少期待,却也还是望向了秦婳染那边,想自家阿姐给一个决定。
只是秦婳染虽然也很想下去看看,却还是有些拘谨的说道:“会不会耽搁?”
“沈家离这里也不远了,只要你这一对弟弟妹妹能走得动,咱们一边走一边逛也是能直接走去,倒也不必在这马车之中慢悠悠地晃荡。”
沈家的马车其实十分舒适,再加上这街上的路也不似村镇里头的颠簸,在里头坐着其实并不晃荡。秦婳染自然是知晓这一点,心中感谢他为自己三人考虑,也就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五人就都下了马车,仅由车夫一个人慢慢把马车送回沈临舟在城中新置的宅子去,他们则是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皇都中的商贩其实大多都来自五湖四海,所以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十分多,别说是秦婳染这样一个在远溪镇待了足足七年的人,就哪怕沈临舟身为皇商之后,见识广泛,也有好几样叫不出名字的。
秦婳染瞧着暗自咋舌,就看见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人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前头,脚步也停了下来。
一瞧着那糖葫芦的成色,秦婳染就知晓估计火候紧了一些,此时不愿弟弟妹妹花钱买这些并不会好吃的东西,也就低下头去在他们二人耳边低语:“这东西阿姐都会做,回头给你们做着吃,肯定比这里卖的好。”
秦辞年与秦迎年听了以后也就乖乖地应了下来,只不过刚要转身,沈临舟就拿了两串不一样的递到他们手边。
而那头阿晋已经十分爽快地付了钱。
两个小孩儿才听过阿姐的话,此时就算是有些眼馋,也不敢直接伸手去接,忐忑地把目光移到秦婳染身上。
可后者还没做回答,沈临舟就直接一人一根的递在他们手上,不容置疑地说道:“看你们阿姐做甚?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与她可无关。”
顺便还给秦婳染使了个眼色。
秦婳染知道他是疼弟弟妹妹,何况钱都已经付了,总不能让老板再把这两串糖葫芦给插回去,于是朝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秦迎年瞧着笑逐颜开,连一向比妹妹稳重一些的秦辞年也眼角弯弯,拉着妹妹跟他们三人一一道了谢。
“你给他们买这些做什么?这东西可好做的很,我的手艺还比这个摊主好,你这不是乱花钱吗?”秦婳染在旁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只是这声音极小,只能让自己身边的沈临舟听见。
后者却不以为意,“小孩子要你变给他,否则一回两回从你手中要不到了,就他们这敏感的性子,只怕还要以为你是将他们当成了一种负担。”
沈临舟能想到深处,秦婳染却毕竟没有太多与人相处的经验,此时虽然觉他说的对,还是替自己辩驳了一句:“我就是觉得这东西做的不好,又何必花钱给他们买呢?”
“你就当是与他们拉近距离吧,两个孩子在秦家的时候肯定也是对什么都求而不得,好不容易有一两件想要的东西,宠着他们又有何妨?”
“大少爷就是不一样,便是乱花钱也要宠着。”秦婳染但带打趣的说了一句。
谁知沈临舟却挑了挑眉梢,唇角牵起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你可知晓沈府一个小院子里的主母姨娘,每月的脂粉钱要有多少?”
秦婳染摇了摇头。她毕竟接触这些大家族的时间不多,所以并没有这个概念。
沈临舟也就和她比了一个数,“李记食府每月的收益不除去成本,也就只够他们买脂粉的一半钱,这还不算各种凌罗绸缎以及日常花销,甚至是打点关系打赏下人,个个都是不菲的数目。可咱们沈家也依然是皇都十大家族之一,没见谁因为多买了一盒脂粉就有损于这一月的收成。”
“由此可见,钱财一向都是挣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
秦婳染一听见这个数目就不免暗暗咋舌,“也就你们这么大的家族敢如此挥霍。”
听得此言,沈临舟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没那么大的手笔就想法子去挣,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想想你外祖父对你如何,你便知晓怎么对待你这一对弟弟妹妹了。”
秦婳染想想也正是如此,毕竟李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别说是苛待她了,那几乎就是有求必应的程度。
于是糖葫芦这件事就揭了过去,直到过了半天两人交换着把两根都吃完了,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说让秦婳染回去再给他们做。
秦婳染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就在几人说话之间,就走到了一处明明在闹市、却门窗紧闭的铺子。
这皇都有些天没下雨了,铺子的牌匾之上也积落了不少灰尘,连带着有些破旧的门槛也不见有人补平,可知有好些时间没人打理。
秦婳染就这么呆呆地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一时之间顿住了脚步。
见她如此沈临舟有些奇怪,没循她目光往上看,就只是奇怪问道:“怎么还不走?”
秦婳染这才回过神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一双眼睛也憋得通红,似是有几分怒火与不甘。
沈临舟也反应了过来,随着往上看去,“山河食肆”四个大字万分瞩目。
“想把它拿回来吗?”沈临舟无端问了一句。
秦婳染有些愣愣地回过头去看他,就见对方面上带着自信张扬的笑意。
“若是想将它拿回来,那我就帮你,这是咱们的半年之约,只怕要再添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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