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最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利益,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此时秦婳染提出的是对他们有利的,之前的那些事情也能够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秦婳染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人群之中就传来了不少叫好声,还有许多自荐的。
当然其中也不乏疑惑的声音,秦婳染一一都解答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到最后还是沈临舟有些不乐意她在这里和这些人说来说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该走了。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他往作坊的选址走去。
镇长已经带着人等候在那里了,此时看见秦婳染面上神情还算是好,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走到人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说道:“我听说刚刚李满与李德那兄弟二人去找你了?”
镇上的事情传的也不算慢,秦婳染见镇长的有所听闻,就知道事情估计已经传到这里来了,于是也就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一直都是混不吝的样子,李德虽说好些,可也十足是个自私的人,对你外祖父之前不算好,你也不必和他们客气。如若不是我到底还是外人,我也是要修理他们的。”
秦婳染听了之后心中稍安,也就感谢说道:“以后咱们家中的作坊还得靠镇长多多提携,毕竟我不会在此处多留,有些事情估计也顾不过来。”
镇长自然能明白秦婳染画中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只要我一日还是镇长,就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这作坊开在咱们远溪镇上,也算是造福咱们镇上的人,你也不必和我客气。”
秦婳染点了点头,这事情就算是敲定了下来。
之前作坊的图纸都已经画好了,反正也不是作为开酒楼之类的用处,简单些也就简单些,镇长找来的这些工人很快也就开了工。
秦婳染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就说带着沈临舟去夜街逛逛,后者面上有些复杂,也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然而对此秦婳染却一无所知,只是瞧着沈临舟脸色不对,就赶紧说了一句:“夜街虽然玉龙混杂,可正是因为如此,才热闹的很,我带你也算是去长长见识。你若是不想,咱们不去就是。”
眼看着她估计是想岔了,沈临舟也只能轻叹了一口气,“行了,你等我回去准备准备,我跟你去夜街。”
秦婳染听他这么说简直是一头雾水,心想着去夜街逛逛而已,还有什么好准备的?然而面对沈临舟的决定她也从来都不会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着他回去,就看见他在屋子里头一通捣鼓,也不是究竟在做些什么。
天色就要黑了,沈临舟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瞧着还是与刚刚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秦婳染不得不挠了挠头,“你做什么准备去了?”
沈临舟似笑非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怎么还吊人胃口呢。”秦婳染无端抱怨了一句,心中却稍稍有了几分别的意思。
她似乎有些期待一会儿沈临舟会给自己看什么。
两人很快也就到了夜街附近,随便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去的时候,秦婳染很快就被挤的没影了,也就好在沈临舟身量长,直接就从人群之中给她又抓了回来,乖乖放在自己身边,伸出了一只手去。
秦婳染还没从自己被人群挤进去的羞赧之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一时之间还有些茫然。
沈临舟于是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牵着,一会儿若是再走丢了,我可不一定次次都能寻着你。”
秦婳染瞬间被他说得脸色通红,然后默默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随着他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穿梭。
夜街里头最有名气的就是美食,可以说十个来这里逛的人,有七八个都是为了这美食而来,秦婳染自然也是一样。
至于身后跟着的沈临舟,则实在是这夜街里头的大分东西他都看不上,于是索然无味的跟栽秦婳染后面。
最先来到的是一个卖糖画的地方,秦婳染已经许久没在城里头看见过这样的吃吃食了,赶紧扯着沈临舟的衣袖往那边跑。
只是无奈沈临舟原本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敲打在自己的掌心,看起来淡定从容的模样,却被她这么一拉,罩着的外衫就要被拉下来。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你与我说一声就是。”沈临舟提醒了一句,还没忘把她前头的人微微往旁边拨了拨,给她留出一条道儿来。
夜街里头一向都是人挤人的场景,谁也没有在意突然挤进来两个人,只是看见他们的时候忍不出就投来探究的目光,好像在看这两人明明穿着锦衣华服,为何要来这小小的夜街闲逛。
“哟,这不是李家的那个赔钱丫头吗?你不好好在城里头过你大小姐的日子,跑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做什么?”稍后莫名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沈临舟微微蹙眉瞧后往去,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走了过来,眉眼之间明显带着几分算计。
秦婳染却压根不知道有人在与自己说话,只顾着与店家说起了自己要什么糖画,等到人走到跟前来,那糖画就刚刚拿到手。
少女自然是心中有不甘愿,扯着她的糖画往地上一砸,还没望往上头踩了两脚。
“我跟你说话呢,你再说装聋子呢。”
刚拿到手的东西就让人给夺过去踩了,秦婳染自然是不乐意的,当即就冷冷地朝她那里瞧了一眼。
眼看着这小丫头趾高气扬的样子,秦婳染也觉得有几分头疼。
这是镇长二媳妇家里头的李宝庆,平日里头最喜欢为难人,秦婳染以前可没少受过她的欺负,只不过一次也没让她真正动手罢了。
“我说李宝庆,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你还是这般脾气,也怪不得及笄了还没相中人家。我估计也没谁家里头请这么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泼妇回去,可不是上赶着要家宅不宁吗?”
以前之所以多方面忍让,秦婳染也是怕李老太爷的生意为难,可如今李老太爷已经没法去操心这个了,镇长也是个有分寸讲道理的人,她就没有让着她的意思,直接一句话就把人给堵了回去。
李宝庆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了喉咙里头上不去下不来,脸都给憋红了,裁纸说出那句小时候吵架惯常说的话。
“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凭什么这么说我?”这句话一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的勇气,接下来的话倒越来越顺畅,“你说我五谷不分四肢不勤,那是因为我只想过的就是好日子,哪里像你一样还没灶台高呢,就得搬个凳子去厨房里头忙活。大家都说你外祖父对你不错,我看着她估计也不想要你这个扫把星吧,所以早早的就去了,不跟你这个祸害在一起。”
从小到大秦婳染受过再多的欺负也都能忍,唯独不能听人说起李老太爷的坏话,闻言手中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推在了地上。
人来人往的,谁也不知道秦婳染会来这么一手,躲避不及就踩了李宝庆一脚,后者立刻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活想是才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秦婳染也不饶她,直接就蹲了下去,一双遍布寒霜的眼睛直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告诉你,如今我外祖父走了,我也不怕有谁管我,你若是真的将我惹火了,我就对你动手。不过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罢了,就算我划花了你这张脸,那也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算不得什么数。”
若是放在往常,李宝庆多半是不会相信这威胁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秦婳染眼里头的冷厉却丝毫不作假,让她瞬间就有些害怕了。
“你给我等着,一会儿我让我哥来找你,你可别跑。”
秦婳染还真不怎么害怕,甚至嗤笑了一声,“找你哥过来又有何用?别看五大三粗一汉子,其实外强中干,连我赵叔都能将他一手按在地上,你不瞧瞧我身边还带了个会武功的人呢,你自己一人摔一跤也就罢了,别让你哥也过来找打。”
李宝庆就没怎么受过这样的屈辱,再加上眼前这人是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却偏偏去了一趟城里就过上了好日子,这让她心中如何能够平衡?然而此时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汪着一潭清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特别可怜。
“行了,还不赶紧走,要不要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去?”
李宝庆自然不愿意,愤愤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灰,只是瞪了秦婳染一眼,连狠话都没敢说。
她走后,秦婳染就没再买糖画了,只是心情明显相对于之前有些低落。沈临舟也瞧出来了,跟在后头稍稍走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了口。
“何必为旁人败了自己的雅兴?”他问道。
秦婳染原本还在想别的事情,此时听见他这么一问,明显是微微一愣。只不过等到反应过来,她面上也就带了几分笑意。
“我没觉得她的出现有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有关于秦婳染的过往,沈临舟能查出来的也就只有那些,所以并不怎么了解,是以此时只能静静听着。
秦婳染也没有瞒他的意思,既然开了一个头,就慢慢把事情给说了下去。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懂,毕竟家里头虽说是书香门第,可没人教我,母亲也不识得多少诗词,在那些兄弟姐妹里头,我总是最抬不起头的那一个。”
“常年被忽视被嫌弃,让我成为了一个十分敏感的人,我知晓这样不对,可是再遇到外祖父的时候,我确实是害怕他的。”秦婳染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来。
“你估计没见过我外祖父,他总是肃着一张脸,好像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他是没怎么带过孩子的,我一开始跟着他的时候,咱俩几乎就是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可是不管是对我的教导还是养育,他从来都没有一星半点的疏忽。我说要跟他学做菜,其实也是存了几分讨好他的意思,那个时候我怕他哪天嫌我麻烦了就将我给送回去,所以就想着一定要做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才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他那里。”
“可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外祖父也必定不会把你送回秦家。”沈临舟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此秦婳染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那个时候太小了,一心就只想逃离秦家那个魔窟,叫我做什么都愿意,自然而然就没有办法相信旁人的善意,等到我终于明白外祖父对我的好是不求回报的时候,我就更想自己能够帮到他忙。毕竟你也知道的,他年岁已经不小了,却偏偏还有那么三个不成器的孩子,整天忙进忙出的,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婳染面上的笑意就渐渐淡去,“可是村子里头都是排外的,我母亲为了荣华富贵做的那些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父亲也因为几个方子的缘故就将我给送到了这里来,大人不知在背后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小孩子对我也经常是不加掩饰的敌意,好像我生来就是什么脏东西,爹娘不喜欢,只能跟怀祖父相依为命。”
“李记食府在整个远溪镇上也算是有不少明气,你自小生活的环境比他们优渥,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引得他们嫉妒。”
沈临舟这么解释了一句,明明他认识自己也没多久,可偏偏秦婳染却觉得他猜测的说不定还真是事实。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几分意思。”秦婳染总算释然。
“他们待我如何我从来都是不在意的,毕竟我和外祖父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从来在意的也不是这些流言蜚语,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慨。如今的远溪镇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以后又能去何处。”
沈临舟想说沈家就是她的家,可是这句话说来轻易,真正要承诺的确有许多。现在的他还根本给不起。
于是他握紧了袖中一直藏着的那半片面具,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勇气拿出来,告诉他们其实是旧时。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够不担负这份沉重的责任。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好。
秦婳染却不知她在背地里做了多少小动作,一番感慨之后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道:“好端端的我想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相信跟着东家,必定有好日子过。”
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明媚,沈临舟也回之一笑,随着她继续逛了起来。
糖画的那件事情很快就被两人抛置于脑后,毕竟秦婳染一直都是个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很快研究搜罗了不少好吃的,她甚至还买了一个竹子编织的箩筐,就背在后头,里面放了不少吃食。
“你买这些做甚?”沈临舟不解的问了一句。
听他问这话的时候,秦婳染还在拿糖葫芦往背篓里头装,闻言头也没抬的就说道:“这不是买点东西带回去吗?郑嵩云之前也随我来过这个夜街,一路上眼睛就没移开过,你是没见着他嘴馋的劲儿。”
提到了郑嵩云,沈临舟心中就有些不痛快,忍不住就说了一句:“瞧着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挺好。”
“那还真不是,”秦婳染撇了撇嘴,“当初我外祖父还在的时候,他可没现在这么听话,三天两头的给我闹事情,偏偏他还会装乖,惹得我外祖父和赵叔都向着他那一边,回回都训斥我,说我照顾不好他。”
眼看着其中的嫌弃之意不似作假,沈临舟心中在莫名其妙的有些好过,甚至还劝道:“你的脾气确实是不讨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嘴甜的孩子也有糖吃,就像你这样不会哭还嘴巴毒的孩子,看着可不就是最不讨人喜欢?”
秦婳染听着这根本不像劝自己的话,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怎么就你话多?好端端的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说我?”
沈临舟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未免有些直白,赶紧凑到她身边解释道:“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心思虽然不坏,可说到底这样的脾气是不讨好的,说不定可以改改。”
“改这个做什么?”秦婳染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我外祖父说了,我这般脾气正是随了他,一般人虽然受不了,可受得了的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更何况这天底下人与人之间都不一样,我若是改的与旁人一样了,那岂不是都认不出来了?”
沈临舟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于是也没有再劝,只不过刚把目光移回去,冷不丁就被人撞了一下。
对面的人体格壮硕,这么一下沈临舟毫无准备,手中的东西就掉了下去,他正准备伸手去捡,却没想到秦婳染快了他一步。
“这面具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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