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李老太爷生前创办李记食府的时候,也曾结交过不少贵客,其中便以京兆府尹为最先。
两人一个为官,一个为商,明明是站在两种立场之上,却都觉得如今的大祁未免过于固步自封,于是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也就成了难得的知己好友。
只不过后来山河食肆被秦玉德诓骗了过去,到最后京兆府尹是否来找过李老太爷尚且不知,但他在那锦囊中的信上说过,那就是自己临终前曾找过京兆府尹,让他对秦婳染多加照拂。
秦玉德收到了这么一封信,又在这准备谋官的节骨眼上,一来不敢不让秦婳染回秦家,二来也想要通过她结识如此高,官,所以在宋秋娘说过自己对秦婳染要了二百两之后,秦玉德可以说是大,发雷霆,最后又劝了好一番才让宋秋娘改了主意。
只不过后者心中依然不痛快罢了。
话既已经说了清楚,宋秋娘也就不在此处多留,只是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秦玉德带着管事一同进来,对上宋秋娘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然而后者却根本就没有理他,只是又坐回了椅子上明显是想要看二人能说些什么,惹得秦玉德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婳染回来了。”秦玉德走到了秦婳染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口中忍不住夸赞起来,“你离开秦家的时候还没到我腰呢,如今竟然已经长了这么高了,看来你外祖父将你养的挺好,。”
一句话中带了几分感慨,就好像真是久别重逢的父女一般。
对于自己的父亲,秦婳染其实都没有很深刻的印象了,只知道自己在秦家的时候因为宋秋娘过得并不好,爹也很少管她,所以在秦家的时候几乎是她的噩梦。
可说到底秦玉德都是她的父亲,血缘的关系割舍不下,这也是为何在不确定自己能酬得二百两的时候会将那个锦囊交给高锦丽,托她送到秦玉德手上的原因。
那就是对这个父亲仍然带有几分期冀。
“我今日过来并不是想要重回秦家的,父亲也不用觉得为难,我只是想带我弟弟妹妹一同离开,这样对父亲来说也是件好事。”
秦婳染说得笃定,毕竟这个家里头只要还有宋秋娘存在,秦玉德就永远只能当个后爹,绝对不会对他们有多善待,再加上此时已经借得了二百两,秦婳染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底气。
只不过听见这句话之后,秦玉德脸上的神情却古怪起来,明显是强压着自己的不耐,温声细语的跟她说道:“你既然是秦家的人,就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更遑论是带着辞年迎年一同离开?爹已经叫了族中长辈来府中一聚,就是想让他们见一见你。”
秦婳染不是看不出他深处的情绪,此时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凉,知道这个父亲是彻底不必抱有希望了。
所以她摇了摇头,仍然是说出了拒绝的话。
“我心已决,还请父亲成全。”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却并不听话,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秦玉德也不再伪装那分亲近,紧皱着眉心。
“让你回来就已经是抬举你了,你可别不识好歹。”
此言一出,秦婳染的心算是彻底凉了,“秦家的抬举我受不起,父亲若真是觉得我不像话,那就不必抬举于我,直接放我走不就好了?”
“放你走?”秦玉德冷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你生是秦家的人,就该任由我秦家摆布,少耍那些心思。你外祖父如今走了,两个舅舅也不会管你,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在这儿犟?”
话音刚落,见到对面的秦婳染似乎又要开口回驳于他,干脆拂袖离开让她好自为之。
一副不容反驳的意思。
秦婳染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明明过了这么多年,秦玉德似乎从来都没变。
是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在李老太爷走后,还想要再找到一个亲近的家人。
“老爷的意思也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你也瞧见不是我不放你离开了吧。”宋秋娘冷冷说了一句,对秦玉德这般做派也是挺看不上的。
“是不是只要我把这一次的家宴搞砸了,你就会放我和弟弟妹妹离开?”秦婳染思来想去,宋秋娘是肯定不愿意她出这个头的,所以就这么问了一句。
然而偏偏宋秋娘顾虑的太多,此时听见她说起就只觉得格外讽刺,当即就是嗤笑了一声,“做的好与不好且凭你自己的能力就是,我听说你的手艺也得了你外祖父七八分真传,他曾经可是这皇都里头难得受人尊敬的大厨,你爹往外头传的时候也借的是他的名义,是否做好,你自己想想便是。”
宋秋娘心中大概也没有主意,毕竟说到底她都是不愿意秦婳染认祖归宗的,可秦玉德既然已经放了话,她就不得不从。
更何况如若这一次秦家丢了人,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问题就这么又丢给了秦婳染,后者此时心中也没了主意,只能说想要去看一看秦辞年与秦迎年。宋秋娘看着她却觉得闹心,再经她提起了李泱另外两个孩子,就颇有些烦闷地摆了摆手,让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带她去看。
后者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对比一下夫人与老爷的态度,对秦婳染也就只是客客气气,并没有熟络到哪里去。
直至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老嬷嬷才把她丢在那儿,自己则回去了。
小院几乎是在最西边,平日里头基本上晒不到什么太阳,这大夏天的也觉得有些冷清。而一眼望去,唯一的感觉就是破败,堂堂秦家这么大的家世,嫡子嫡女所住的地方竟然还不如远溪镇一处普通的人家。
在李泱死后,秦辞年与秦迎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秦婳染现在算是已经窥得一角,也亏得李老太爷提起弟弟妹妹之时还让她别管,说他们的日子可比她好过多了。
锦衣华服,环佩叮当,荣华富贵……
那些曾形容过秦辞年与秦迎年生活的词,哪怕是出自于最亲近的外祖父口中,秦婳染也只觉得有些讽刺。
擦了擦自己泛红的眼睛,秦婳染也总算是上前了一步,等到推开那扇破旧的小门时,就看见了两个正在捡柴火的小孩。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皮肤也是有黝黑,那两双大,大的眼睛里头满含着惊惧,望着人的时候似乎都有些微微发到抖。
秦婳染上前一步,想要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想要与他们相认,可是秦辞年与秦迎年却放下柴火转头就跑,只留下两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没多久就彻彻底底挡在了屋门口。
秦婳染的脚就僵立在当场,又慢慢收了回去,再也迈不动了。
血缘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微妙,哪怕从来都不相识,可是只那么一眼却还是足以让她揪心。秦婳染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就握紧。
她想好了,不管会不会留在秦家,这场家宴她都要做好,然后痛痛快快地把那二百两交出去去,带着弟弟妹妹光明正大的从这个秦府离开。
毕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生活了。
心中这么决定下来,秦婳染也就先离开了这处小院。而她却没有看见在她刚刚转身,就从窗缝里头伸出了两个头来,有些莫名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李老太爷的名义都已经打了出去,这场家宴恐怕是不得不办了,秦婳染虽然十分不喜秦玉德的做派,可如今她是受制于人,也只能是先去找了宋秋娘。
“咱们谈个条件,秦家的家宴我会去做,也会尽力做好,这二百两我仍然给你,只有一点,你须得放我们三人离开。”
宋秋娘此时正往指甲上涂着蔻丹,闻言就只是抬了抬眼皮,随后又垂下了眼去,
“让不让你们走我现在说了不算,你得问问你爹愿不愿意。”
“我爹愿不愿意是他的事情,可是秦夫人要想清楚,只要我与弟弟妹妹在一日,你可就一直都只会被当成一个续弦,而不是秦家真正的夫人。”
手上一个用力,那花汁就直接是涂到了手指上去,可宋秋娘却没有多管,而是拿阴冷的眼神看向秦婳染。
“你外祖父还真是把你教的好,厨艺尚且不知,这嘴皮子却是十足的利落。”
秦婳染虽不知道李老太爷信上说了什么,可她清楚秦玉德一时半会儿的绝对不会让宋秋娘对自己如何,所以也就丝毫不惧她。
“昨儿咱们说起此事的时候,我看你好像很不情愿我们三个秦家原配的儿女留在府中。你若现在不放我们离开,那我也就只能在家宴上大展身手,到时候众人都知晓我的存在,那你这秦家夫人的身份,恐怕就要沾染上一个甩不去的污点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宋秋娘被她气的咬牙切齿,长长的指甲只差没把椅子刮下一层,可见心中已经怒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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