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贯都是十分宠爱这个侄孙女的,毕竟人是在她自己跟前长大,又是个讨人欢心的性子,再加上这天生的体质惹人怜爱,此时王老夫人怀里这么一扑,谁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然而傅清或许是知晓老妇人宠她的缘故,明明不是多大的事情,却偏偏嘤嘤垂泪起来。
“老夫人有所不知,方才那油星子险些就要溅到我脸上去了,我若不是躲闪的快,只怕此时这张脸就得毁了。”
老夫人也不觉得这话说的有多夸张,毕竟热油本身就会伤人,傅清也不过是初学,一时操作不当只怕就要受伤,赶紧抚弄着她的背算是让她稍稍缓过神来。
“之前我便与你说过,以你的身份是不需要做这些的,等哪日我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你进去那就是当夫人的命,又何必非要在意这厨房里头的事情?”
傅清闻言眼泪掉的更凶了,“我这不也是听说表哥和老夫人喜欢秦姑娘的手艺,就想着多多少少学上一手,也好做给表哥和老夫人尝尝,哪里知晓这东西竟然如此难学?”
老夫人也是十分无奈。
傅清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家中给她也算是讲了不少门的婚事,她都一一拒绝了,估计也是惦记着沈临舟。可偏偏沈临舟是个榆木脑袋,之前一心就想着管理家族之中的事物,在此之后就又只想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从来也就没听闻过她谈起儿女之事。
老夫人早就决定好了不再去管小辈之间的事情,此时也只能轻叹了一声,“你若真是想学,就直接从最简单的学起便罢,没事干煮个面煮个粥也就罢了,何必非要一开始就来碰这油星子?”
听得此言,傅清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秦婳染那边,“我在厨房里头的事情半点不知,都是秦姑娘说如何做,我就如何做的,可是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倒也没有哪里不妥,就只是因为刚学就要碰油未免不好。我想着婳染估计也是年纪小没想那么多,你随我出去就是。”
看出来傅清对秦婳染确实是有几分针对,老夫人也就只能在旁打了个圆场。
可是傅清却不大领情的样子,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就这么看向秦婳染,“秦姑娘可是对我有什么不忙的地方?你若是真不想让我学的话,又何必非要从最难的教我?直接一开始就拒绝我便是。”
秦婳染在旁边算是瞧了个热闹,也终于明白过来傅清的意思就是不想她好过,于是当着老夫人的面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
“打一开始你说你要学金丝凤尾虾,我便与你说了这不简单,和你说你天生聪慧必定学得会这些,我才勉为其难的教你。在此过程之中我也与你说过油锅不好碰,可你却执迷不悟非要过来碰这一遭,眼下又何必把错处都推到了我身上来?”
说着她又看向老夫人,朝着她躬身以表歉意,“晚辈愚钝,实在是教不好表小姐这千金之躯,老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话说完,秦婳染也就直接出去了,这是第一次她没有看见老夫人的面子上多作隐忍。
只是她也更加相信老夫人是个心如明镜的,所以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么想着,秦婳染一鼓作气的就跑到了山河食肆里头去,偏偏这一日沈临舟还是闲着,正好在山河食肆这边视察,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后者镇想要上前来跟她说上几句,秦婳染转头也就离开了。
留下沈临舟在原地实在是一头雾水,戳了戳自己身边的阿晋,“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阿晋哪里能猜得透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给自家少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傅清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老夫人也算是十分委婉的训斥了她一番,只是能在老夫人这里受宠这么久,就说明傅清是个知晓老夫人软肋的人,认错的态度可谓是十分诚恳,还说要去给秦婳染也道个歉。
老夫人年纪大了,所想的也就是家和万事兴,这两个人她都是当做亲孙女看待,傅清能够和秦婳染好好相处她虽然是十分愿意,于是点了点头。
是以秦婳染刚刚回去,就看见自己门口站着一个人,眼看着那双眸子红红的,竟然是哭过好一段时间了。
“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怕你夺了我我在沈家的宠爱。只是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我也得给自己好好筹谋一番。”
秦婳染听着她这话只觉得有些不痛快,可是眼看着她和沈家确实是关系不错,而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也就板着张脸应了下来。
只是最后她还是说道:“傅姑娘其实压根不必担心我的存在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身份,毕竟我从一开始过来,就是给沈少爷做工的,你才是和沈家有血缘关系的大小姐,实在没必要费心算计到我头上来。”
傅清心中也是有些气的,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是我鬼迷心窍了,也得多谢秦姑娘不与我计较,今日的事情我给秦姑娘赔礼道歉,所以还想请秦姑娘教我一两个好学的菜式,我这次肯定好好学,必定不会给秦姑娘添乱。”
秦婳染听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摆了摆手,“学厨这种事情其实也讲究一个天赋,傅姑娘显然是没有这个天分的,不如就省下这个时间去做点别的,哪怕是陪陪老夫人,也好过在厨房里头搓磨时间。”
“可我确实是想学,”傅清说这语气之中有几分急切,“可是我又哪里招惹了你?还是之前那件事情你并没有原谅我?你说出来就是,我肯定改,你就帮帮我吧。”
“这我说的也是实话,”秦婳染长长舒了一口气,算是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做菜确实是讲究天赋,有些人不管是学了再久,不会的终究还是不会,又何必浪费时间?何况老夫人之前也说了,以你的身份就算嫁到旁人家里头去,也是做夫人的,就算再不济没有十分显赫的人家,伺候人的厨娘至少还是有一两位的,实在是没有必要亲自学。”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秦婳染自以为已经表示得十分清楚,可是偏偏这人就像是跟自己杠上了一般,咬咬牙竟然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可是我以后是想着嫁给表哥的,他的口味都给你养刁了,以后若是府里的厨子做的吃食他不喜欢,我岂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知道她多半是对沈临舟有点意思,可是此时听见她这般简单的说起,秦婳染心中就有些堵得慌。
这种感受对她来说确实是莫名其妙的,毕竟这么多年也不曾感觉到过。可是此时她也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能说了违心的话。
“这你放心,我本来就是和他一起做生意的,沈家的厨子们最后肯定都了解我的手艺,出自他们手中的菜肴或许还更精致一些,你着实不必如此在意。”
“秦姑娘说的这倒也是,”傅清终于是露出了一副被说服的模样,可是秦婳染还没真正松了一口气呢,她却又说起了旁的,“那不然这样,以后你都做咱们的厨子,这样就算是表哥肯定就不会吃不惯家里头的饭菜了。”
秦婳染听着只觉得这人想的过于长远了一些,这沈临舟还没说过会不会娶她呢,她就已经琢磨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仔细想想两个人也算是门当户对,更有着青梅竹马的关系在里头,以后沈临舟娶了傅清,那也算是一件佳话。
思及此,秦婳染就顺势点了点头,敷衍的应了。
傅清则像是好不容易终于得逞了一般,拉着她的手就要把她给拽到里头去。
“咱们既然说好了,这空口无凭的也不算数,不如就去起草一个文书,以后你替我做厨子,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秦婳染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就甩开了他的手,冷冷说道:“傅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傅清此时竟然也露出了几分恼色,“你自己都说了,你本来就是这府里头的一个下人罢了,为何我表哥能够指使的动你,老夫人也能指使动你,偏偏我就不行?”
“谁跟你说她就是我府里的下人了?”两人正对峙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循声望去,竟然是觉得今日秦婳染有些不对所以过来看看的沈临舟。
后者是把这些话都给听了进去的,此时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哪怕对上的是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
而眼看着自己之前为难人的模样全都露在了自己心爱之人的眼中,傅清脸色一白,在原地竟然是有些摇摇欲坠。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解释的话说到了一半,沈临舟直接打断了她,冷冷说道:“从小我就知晓你是个娇纵的性子,只是因为祖母的缘故,我从来也不会与你计较,可如今你变本加厉欺负到了我朋友身上来,我也实在是瞧不过去了。”
沈临舟直接站在了秦婳染身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们二人之间虽说身份不同,可我本来也就是想请她过来帮忙的,山河食肆有如今的这般发展,也全然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我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总之你需要有最基本的尊重。”
傅清颜色似乎更白了几分,却不敢反驳,只能垂下眼睛一副十分失落的模样。
秦婳染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没有意思,她明明和沈家格格不入,却偏偏打破了他们原本的相处模式,再迎上傅清多少有些怨毒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此处久留了。
“我明日早上就不去山河食肆了,若有什么事情还望沈少爷多多费心。”一句话里头带了几分客套,也不知怎么的,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的疏离。
沈临舟到底是不知晓这两日傅清给秦婳染使的那些绊子,亦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总之也不是第一次被留在原地不知所谓,只能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离开了沈府的秦婳染其实并没有生沈临舟的气,毕竟不管傅清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些事情都与沈临舟无关,她只是觉得有些烦了,想着尽早和他们脱离关系,至少也不要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一个拖累。
这般想着,秦婳染就去了集市之中,眼下她手上的钱财估计是能买下一个小宅子的,至于之前欠了沈临舟的,恐怕是要以后再还。
这是她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只是来了一个牙行,她就又遇见了孙崇明。
“你怎么也在此处?”孙崇明自然是很快就瞧见了她,加快脚步凑上前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
秦婳染这两日和他相处的也算是融洽,两人之间的关系稍稍拉近了几分,于是与他解释了起来:“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自己安置。”
听得此言,孙崇明却露出了有些不理解的神情,“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住在沈府吗,怎么现在突然想着要搬出来了?”
被提到此处,,秦婳染面上的神情也有几分不自在,“沈少爷当初是看我实在没有落脚之处,才会让我和一双弟弟妹妹住到了他家中去,这本来也就是好心,可是如今我这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总不能一直在那里叨扰,于是就想着不如自己置办一间宅子。”
“你年岁不大,又带着一双才五六岁的弟弟妹妹,单独在外面居住恐怕免不了会有麻烦。要不然这样,你直接住到我那里去,左右丞相符有不少空置的宅子,你当时图个方便,我也算是图个安心。”
两人是这几日才有所了解对方,孙崇明这话说出来就有几份逾越的意思,秦婳染面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变得有些淡淡的,甚至还多了几分低防。
“我之所以想要出来自己置办宅子,就是觉得难免会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断然没有离开一处又去另一处借住的道理。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孙公子至少也得有防人之心才行。”
这句话表面上的意思,是提醒孙崇明别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如此好心,免得到最后赢了入室,自己吃了亏可就不好。可是如果再想一想言外之意,其实也有自己提防的另外一层意思。
孙崇明是个聪明人,在人际往来的事情之上,他总是进退有度,如今稍稍跨越了那个界限,被秦婳染这么一提起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无奈。
“我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你大可不必对我有警戒心。”
秦婳染只是笑了笑,别的也没有再说,但这般反应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确实是我越界了,还望秦姑娘莫要见怪。”孙崇明很快就收了心思,转而说道:“这地方我熟悉,你若是想找宅子,我也可帮你把把关,否则旁人若是看你年纪不大,诓骗了你总是不好好。”
秦婳染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并没有回绝,而是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孙公子了。”
“无妨,不过是顺手罢了。”
于是在这之后,两人就去牙行里头看了不少正在出手的宅子,那最后谈好了两家说是过几日过去看看,秦婳染才准备告辞回去。
“今日实在是劳烦孙公子了,到那日孙公子一定要来咱们山河食肆,我请你一顿作为谢礼。”
秦婳染语气之中确实是带着十分感激的,然而孙崇明看着这样的她,却莫名其妙遮掩不住自己心中的意图。
“其实我对秦姑娘有几分心意,不知晓秦姑娘是否看出来了?”
秦婳染听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后笑容就有些勉强,“孙公子的意思是……”
“我心悦与你,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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