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做这种酥饼也就是放白芝麻,从来没人会提出放黑的这种问题,毕竟这本来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人们只支持这样做,却大多都寻不着一个道理。
可若是李老太爷提出这个疑问,秦婳染估计还会深思一番,偏偏是郑嵩云开了这个口,自然而然就让她想到对方屡次三番的拆台。
“给你吃你就只管吃,哪儿有那么多的废话?成天的为何为何,显得只有你无知一般。”
郑嵩云面对这句话却毫不在意,反而是耸了耸肩,“我确实对此一无所知,不然我问你干嘛?何况你回我为何用白不用黑不就行了?成天拍桌子发火,显得就你有脾气一般。”
一样的话被还了回来,秦婳染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何时拍桌子发火了?”
眼看着好好吃个饭两人都能吵起来,赵礼赶紧在旁边打了个圆场,可两人却都不听,郑嵩云还先问道:“发不发火咱们都是另说,你若真是精通这些,难道连为何用白芝麻都不知?”
秦婳染简直是给他气笑了,在想与他争辩却觉没什么意思,干脆缓和了自己的脾气,不再搭理他。
好在郑嵩云多多少少还有些眼力见儿,见她不回也就没再问。
吃过晚饭,秦婳染与李瑛玥收拾收拾去厨房洗了,李老太爷说要回去歇息,赵礼干脆也就跟了过去,路上问他:“老爷子也瞧见了,这郑嵩云过来纯粹就是给婳染添堵的,你继续把他留在李记食府里头,岂不是天天都闹得不可开交?”
李老太爷听了此话轻叹一声,随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娘是我家那老婆子看着长大的,算半个女儿,说来也是可怜,被家里头牵累嫁给了那样一个糊涂东西。可再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他娘临了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了我,我若是照料不好,岂不是让我那老婆子难过?”
说来说去,李老太爷对妻子的亏欠是最多的,所以但凡有一星半点能补偿她的,李老太爷都割舍不去,这也算是他在还债。
心中明白这个理儿,赵礼也就没办法再劝,只长长叹了一声,盼着哪日郑嵩云能够懂事才好。
毕竟李老太爷都说了他娘过世,他爹又是个拎不清的,郑嵩云估计要在李家住上好一段时日。
两人之间的关系刚有缓和就又回到了互不说话的地步,李老太爷不管,赵礼也只能是从中调和,这么渐渐地两人间嫌隙就越来越大。
好在秦婳染真气极了也不搭理他,倒也没闹出太大的争端来。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李记食府的生意却有一日突然就跌了下来,秦婳染心中不明所以,干脆就让李瑛玥四处去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自家的问题还是旁人竞争了去。
远溪镇就这么大,做吃食的店铺自然也不是很多,若有一家刚刚开张,吸引些客人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思及此,秦婳染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正准备端了青菜去洗,赵礼却走了进来。
“今儿反正也没什么生意,赵叔不妨回去歇歇。”秦婳染只以为他是来帮忙的,于是劝道。
可赵礼却摇了摇头,“我来是与你说郑嵩云的事情。”
秦婳染一听这仨字儿就觉得十分头疼,赶紧插话,“赵叔提他做什么,平白让人扫了兴致。”
“行了,我知你看他不惯,也知这并非是你的错处,可你也不小了,多少为你外祖父想想。他留下郑嵩云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稍稍担待一些,大不了从此不与他说话就是。”
秦婳染心说自己已经担待不少了,可她到底明白赵礼是为了李老太爷好,于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赵礼这才放心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说道:“赵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委屈你了。”
委不委屈倒没什么重要的,只要旁人心中明白,这委屈受着也就不闹心。秦婳染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赵礼一句“知道”就消下了她心中的火气,转而琢磨起以后如何相处的问题。
手边上还有发好的面团,秦婳染原本是准备做肉馅酥饼,可偏偏想到了郑嵩云那天在夜街所说的话,拿着面团就开始纠结起来。
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秦婳染还是去拿了腌渍好的桂花馅料,放在面里头擀成薄饼,就这么烤了起来。
面皮酥脆,薄薄一层,上头撒了芝麻粒儿,还能隐隐看见里头的馅。秦婳染从来没尝试过这种做法,心中也有些忐忑,于是掰开一个正准备尝,那桂花蜜就流了满手。
香甜的气味蹿上鼻尖,还有几分桂花的清爽,让秦婳染心中的担忧放下几分。
再咬下一口,蜜渍的馅料就流了满口,混着饼皮,还真不会让人觉得腻,心中颇为满意,秦婳染就把这桂花饼都放在篮子里头晾着,思索如何解释这桂花饼不是为他做的。
可谁知正思索之间,足足出去了半天的李瑛玥就跑了回来,神色之间还有些匆忙。
“明月酒楼新推出的卤味,咱们这儿的生意都给他们抢了去。”
明月酒楼推出卤味也不是最近的事了,秦婳染之前还跑过去瞧过,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于是微微蹙眉问道:“这有什么好惊慌的?”
李瑛玥一听就知道她是想岔了,赶紧把自己手里拎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在秦婳染面前的桌上。
“这是我托人进明月酒楼里头买的,还花了些钱疏通关系,否则今日不定有没有剩。”
秦婳染对明月酒楼的饭菜兴趣不大,毕竟那边做的就是个环境,真要是做菜定然比不得他们李记食府,更何况是卤味这么一条?
可这么一眼瞧过去,那卤味虽说不够鲜亮诱人,却也算成色不错,闻着气味也与自家相差无几,顿时就心生不好。
李瑛玥还在旁解释:“我在路上没忍住就尝了一个,这跟咱们家里头味道真相差不多,再加上那边每天供应的量都不少,咱们这儿订不到的都跑到那儿去,音乐酒楼这几日的生意可比以前可红火了不少。”
听到此处,秦婳染又哪里能沉得住气?筷子也没拿就捏了一块牛肉。
入口是熟悉的香气,虽说稍有偏差,可一般人估计也尝不出来。她面上的神情更加严肃,仔仔细细查看品尝了一番,突然发觉他们应当是拿红曲做的着色。
“郑嵩云呢。”秦婳染面上阴晴不定,冷冷地问了一声。
李瑛玥还真没怎么看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话也没敢说,就赶紧跑去寻人。
她到的时候,郑嵩云还在自己的小院里头晒太阳,看见李瑛玥匆匆忙忙过来就挑了挑眉,突出了嘴里头的草叶儿。
“找我?”他问。
李瑛玥可不跟他客气,伸手就把他从椅子上扯了起来,“赶紧与我去见小姐。”
“我见她做甚。”郑嵩云一把拨开她的手。
“事关重大,你若是不去,我可叫她亲自来找你了。”李瑛玥威胁了一句。
听她说的很急,郑嵩云也不敢怠慢,别别扭扭的跟在她后头,进厨房就先闻到一股桂花的甜香。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品味,秦婳染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咱们李家给你吃给你住,也算是待你不错吧,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郑嵩云自然不明就里,反唇相讥:“李家对我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拿李家的恩惠来压我,这是你能干的事儿?”
“你说的对,”秦婳染怒极反笑,随后把装着明月酒楼卤味的盒子重重放在桌上,“既然李家对你有恩惠,那你做的又是什么下作事儿?把咱们的秘方泄露给明月酒楼?你还真是胆气不小。”
“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这卤味的秘方我何时学过?血口喷人可得找着证据。”
“明月酒楼偷的是咱们的方子,只是因为炒糖色太难,干脆就以红曲替代,这是你自己提出的法子,还再三与外祖父确定过。何况这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天库房的钥匙赵叔应当交给你了,你敢不敢与我去对对事先准备的料包少没少?”
一提到红曲,郑嵩云就是微微一愣,随后就如同醍醐灌顶,什么都清晰了起来。
前些时候李满来找过他,大抵是问他那日为什么提及红曲。郑嵩云当时一个人被堵在街尾,怕得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李满还有些不屑一顾,拿了他的钥匙说是要去库房找东西,郑嵩云觉得她毕竟是李家人,自己不好多管,根本就没阻拦。
却没成想李满作为李家的人,却还帮着明月酒楼算计自家。
“我不是……”郑嵩云想要为自己解释,可一来红曲的法子是他说出去的不错,二来也是他没拿好钥匙,才让李满钻了这个空子。
秦婳染却以为他是心虚了,当即冷哼了一声,“你不是什么?说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当我是傻子?”
说罢她一手拂过篮子,里头的桂花饼散了一地,沾染上灰尘,惹人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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