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锦丽那边明明是受了委屈,却又平白无故被人诬陷了一番,这件事情她自己还不知晓。
可是没过多久就从她院子里头少了的份例来看,就知道宋秋娘估计是准备朝她动手了。
高锦丽一直都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否则这么多年在秦府,她也不会如此安静,所以这每天晚上夜不能寐,高锦丽都在考虑着宋秋娘会不会如何折磨自己。
这么过了三四天的时间,高锦丽就彻彻底底熬不住了,于是赶紧找到了秦老夫人那边去,刚刚见着人就跪了下去。
秦老夫人一见到她这般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高锦丽一直都是她看中的人,自然不愿意有谁人欺辱于她,立刻就是叫她起来。
“若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我说就是,何必上来就跪,平白让人不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高锦丽知道秦老夫人对自己是真的好,否则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留在秦老夫人这里服侍那么多年。
可是说到底两人之间的情义再怎么重要,也抵不过那颗想活的心,高锦丽根本就不敢起来,只是哭着跟秦老夫人磕头。
“我之前说要伺候在老夫人身旁,这件事情确实是出自我的真心,毕竟自打我来了这秦家,就是老夫人一直护着我,才没让我受多少委屈。可是如今有性命之危在前,我实在是不敢继续在秦家待下去了,恳请老夫人让我离开,锦丽自当感激不尽。”
自己身边一直什么委屈都不说的人,今日却如此恐慌,秦老夫人也知道她肯定是遭遇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立刻就是板起了脸色。
“是不是宋秋娘那边又给你使绊子了?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吗?只要她敢来,你就往我这里躲,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动到我头上来。”
秦老夫人这话已经是十分维护了,可是这些天那个女人的死法一直在高锦丽梦里头环绕,早已将她快要逼疯,此时就只能哭着摇头。
“我躲得了一时,又如何能够躲得了一世?老夫人可以护我一日两日,总归会有疏忽的时候,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老夫人!”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颤着声音,那凄厉的哭声让屋子外头的人也听了个完全。也就好在秦老夫人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才不至于最后闹得传扬出去人尽皆知。
然而高锦丽此时此刻根本就顾不上这些,秦老夫人瞧着她现在估计什么都说不清楚,也就由着她哭,随后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打探了一下。
府里头的事情其实说难查也不难查,要知晓有那么多伺候的下人,总有一两个嘴不严的,更何况秦老夫人身边人问的是高锦丽身边服侍的侍女,此时就把宋秋娘来过的事情说了个详细,这人于是把话带了回去。
宋秋娘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不过有些事情秦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能过去。
只不过高锦丽是她真心对待的,自然不能随意给人欺负了去,秦老夫人听了之后直接就是站起了身来,说是要给高锦丽讨回公道。
高锦丽此时哪里还敢让秦老夫人去这么一趟?赶紧拦了一下,“老夫人是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实在是怕了她,这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我这些年可真是过够了,老夫人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让我走吧。”
高锦丽哭的是声泪俱下,秦老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忍心,可这到底是儿子的小妾,她也不好多管,只能说自己想一想,让高锦丽去等消息。
只不过高锦丽实在是等不了了,当天晚上就收拾收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东西,从侧门逃了出去,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消息。
宋秋娘当然乐得人自己跑了,毕竟这样也就省了自己一番事儿,以后也不必继续费心。
于是秦家这边渐渐也就安定下来。
却说沈家那边,老夫人既然觉得对于秦婳染心怀有愧,这之后也就没有管过她,眼看着周氏与杨氏没事干若是想去折腾一番,还要训斥他们对一个小辈也多有为难,久而久之,沈府的人也明白了这位外来的姑娘可不好招惹。
毕竟有老夫人作为后盾,沈敬安与沈临舟也多有护着她的意思,这人只要是明眼人都不敢动。
山河食肆的修缮渐渐已经到了中途,沈临舟带着她去看过一趟,眼见着那靡靡之地被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总算是有几分吃食铺子的意思了,秦婳染心中也觉得十分高兴,提了几个意见,那些工人也都不敢怠慢。
于是这么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全部都修缮完毕,工人们等着沈临舟二人来检验,当秦婳染看见这崭新的山河食肆时,忍不住就是眼角微微泛热。
“不都已经修好了吗,还有什么好难过的?”沈临舟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好笑地安慰了一句。
秦婳染也知道自己这情绪来的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说道:“我就是觉得,要是外祖父还在该有多好。”
相对于李记食府而言,李老太爷明显是更注重山河食肆这个心血。毕竟这是他一手创办出来的,带着他毕生所求的梦想,却夭折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中,到最后还被对方修整的体无完肤,又何尝会不难过?
他若是还在的话,看见山河食肆重见天日,该是有多高兴。
“逝者已矣,也不必多做追思,让自己陷入那不可自拔的悲痛之中,你只要记着你外祖父的遗志,好好的打理山河食肆,也就是让她能感受到最大的欣慰了。”
秦婳染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于是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有几分郑重的样子。
于是当天下午,两个人就亲自去采买了山河食肆里头要用的东西,总归是一些碗盘筷子之类的小事,两个不忙的人也逛得不亦乐乎,等到货都定了下来,时间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秦婳染扯了扯沈临舟的袖子,与他说道:“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毕竟家里头还有人等着她回去做饭。
然而沈临舟却没答应,而是拉着她更往长街的深处走去。
越过了那些卖日常用品的铺子,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卖衣裳首饰的地方,秦婳染起初还并不明白沈临舟究竟是什么意思,直等到他要了些布料在她身上比比划划,才有些惊慌失措地明白过来。
“你别给我买,我又不是没衣裳穿,可不能再花你的钱了。”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有些羞臊,毕竟旁边都还有铺子里头的人呢,这话一说出来,就像是在说自己时常会花人家的钱一般。
只不过铺子里头的人也都误会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唇角擒着和善的笑,也就劝了一句:“这衣裳首饰,女孩子家总是从来都不嫌多的,这位公子既然想要替姑娘买上几件,姑娘就不必多做推辞,平白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秦婳染被这一句话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的也解释不出来什么。
她原本想说两人之间并不是那个关系,可若不是的话,又如何解释沈临舟对她所做的这些照顾?
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八成是配不上沈临舟的,在这一方面上倒是没有多想。
而沈临舟眼看着她越来越不自在,便也无奈地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咱们山河食肆以后可是都要挣那些大家族的钱,你不穿好一些,怎么骗着客人呢?再者,买衣裳也花不了几个钱,你提提面面的,就不会有人看轻你了。”
前些时日刚刚请了那些个宫人们过来整修山河食肆的时候,工头也就是看这两人的着装,才判断了秦婳染不过只是沈临舟身边跟着的一个仆从。
毕竟对于这些有眼力见儿的人来说,既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就只能看那衣着和身上的气质,沈临舟一身锦衣还配着质地上乘的玉佩,旁人会把他才当做主子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然而却看秦婳染不过身着布衣,连带着颜色也并没有那么鲜艳,身上更是丝毫装饰也无,由此便可见旁人会保持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沈临舟才会想到给她置办些行头,顺便也给秦辞年与秦迎年选了些料子,当场量了尺寸,那“独断专行”的态度,秦婳染压根就插不上话。
“你要是心中真不乐意,就当是欠着,左右衣裳首饰这些东西女儿家都是少不了的,你自己留着也不亏。”
秦婳染还能如何?就只能是答应了下来,却没成想自己刚刚点头,他就领着自己又去了旁边的首饰铺子里头,挑选了一对玉镯还有一些头饰,硬是三五盒的往回送。
成衣也是买了几件的,沈临舟突然来了兴致,直接就挑了一套鹅黄的衣裙塞在了秦婳染手里,那玉镯更是套在她手上就没拿下来过,沈临舟又寻了一根绣着云纹的发带,迫不及待的就让她过去换上。
山河食肆里头哪里有能换衣的地方?也就好在铺子里头现在根本就没什么人,随便找一间把门一关,也就正好能换了。
秦婳染面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下去,只要想到外头有人等着自己换衣出去,就难免会觉得有些害臊,可是看着那些料子华贵的衣裳,她心中就有些发愁。
要知道这些天以来她可不停的在欠外债,并且一直都是承蒙沈家照顾,欠的都已经还不清了,却还要因为这些衣裳首饰的事情再欠一回,沈临舟结算银钱的时候她那思绪都像是要不转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他把银钱给结清,那态度是自己从来都没敢想过的轻松随意。
好衣裳确实是不同,贴身的里衣柔软舒适,还带着几分冰冰凉凉的触觉,料子也是滑滑的,秦婳染压根没见过这样的好料子。
再说外衣,料子不错不说,那成色也是上佳,明艳亮丽。
披散在背后的头发拿发带微微束着,显得有几分轻松随意,秦婳染别扭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从小到大像一个男孩子一样乱跑,还从未穿过这样女孩子气的衣裳,只感觉到连自己的脚步也微微受了控制,不敢大开大河了。
于是等到她出来的时候,沈临舟原本正在喝茶,打眼一瞧那个微微垂眸的身影,手中的茶就彻底喝不下去了。
少女本来就容貌娇俏,算不得倾国倾城,这也是清秀可人,再加上那一身衣裳就将她衬得更加明媚,也为她添了几分温柔之色,就这么微微一个抬眼,好像铺子里头那昏黄的灯火也骤然明亮了起来。
沈临舟有些看的呆了,阿晋也觉得有些惊讶,两个小的则是比较直接一些,绕在秦婳染身边眼中完全是惊喜之色,还叽叽喳喳的说着姐姐好看。
秦婳染心中的那天不自在也尽量都消去了,一手拉着一个让他们不要乱跑磕着碰着,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沈临舟那边去。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在看向沈临舟的时候,其实她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希冀。
好像是十分期待他的夸奖一般。
也好在沈临舟很快就回了神,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漠然地出神,随后眼神微微飘到了旁边去,才有些别扭的回道:“确实是挺好看的。”
得了这个夸赞,秦婳染算是真心的扬起了一个笑,那模样正好又落入了沈临舟眼中,让他心中莫名其妙的又跳的快了一些。
“那咱们回去吧。”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沈临舟于是这么说了一句。
阿晋也是自小跟在自家上爷身边的,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害羞上了?心想着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他这一面,却又因为深知他脾气的缘故压根就没敢打趣。
只不过帮那目光在二人之间巡视的时候,阿晋眼中盛满了笑意,大约是在笑这二人彼此之间虽然有意,却也谁人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也真是有些好笑。
一通采买之后,自然也就来不及回去做饭了,好在走到半途的时候沈临舟就已经让人去沈府里头知会了一声,才没让沈敬安和老夫人饿着肚子等着他们。
而他们自己则是去了沈家的酒楼里头,点了一桌子的菜,到最后也没吃多少。
“觉得咱们酒楼里头的大厨们手艺如何?”沈临舟这么问了一句。
这句话问出来,其实以秦婳染的立场,是不应该说坏话的,只不过这饭菜入口之后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亏心话来,只能委婉的说道:“尚可。”
一个“尚可”就已经是包含了许多意思,沈临舟知道她是因为在自己面前不好多说沈家酒楼的坏话,可他今日要的也不过是个评论,此时自然也就摆了摆手对她说道:“我问题自然是问你,没带着试探的意思,你尽可按照心中所想来回答,我又不是怪你。”
此言一出,想要得到一个并不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意思就是十分的明显,秦婳染于是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只回道:“我是觉得这菜式未免单一了一些,大祁的做法就那么几样,本地的调料也没有多少,所以做出来的滋味恐怕会显得有些寡淡。可是大厨们的用心在菜中却能尝出来,只不过摆盘虽然精美了一些,却更以这外表让人多做了几分期待,所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能我就是这么想的。”
“也确实是如此,”沈临舟点了点头,“其实在没尝过你的手艺之前,我也觉得沈家酒楼的饭菜做的应该是整个皇都之中最好,府里的菜色我也都能吃的惯,可是似乎就在尝了你的手艺之后,我就觉得咱们酒楼里头的饭菜未免有些寡淡无味,摆盘倒是比你的精致,可是一眼瞧着这模样,再对比一下进入口中的感受,却又不免觉得大失所望。”
家里头从商这么多年,沈临舟什么好东西还没尝过?当初沈家酒楼交在他手中,他日日吃的都是沈家酒楼的菜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是觉得沈家酒楼的菜至少要比自己府中的那些大厨们做的好。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长过秦婳染的手艺。
倒也不是说她年纪轻轻手艺就已经出神入化,而是李老太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见识的多了,用料也就十分大胆,有许多调料都是能够入药的,一般人不知道除了药用还有调味的作用,只有他敢往里头放,这也是为何秦婳染会学到这些的原因之一。
可是相对于大祁那些吃惯了这些寡淡东西的人而言,秦婳染做的饭菜就成了一种新奇的体验,这也就是为何明明她觉得没什么神奇的地方,其他人却欲罢不能。
说到底也是因为见识浅薄的缘故。
“行了,这酒楼里头的饭菜我可算是吃不下去了,回去不是还炖着鸡汤吗?你下些面给我吃,我也算是不用饿着了。”
“是啊,反正回去就麻烦秦姑娘了。”阿晋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两个小的在秦家的时候也没怎么吃过好东西,可是那样的条件之下却让他们养成了不会浪费的习惯,今日在酒楼里头吃的这些虽然不如秦婳染的手艺,却也是吃了不少。
此时一听见他们二人竟然说要回去开小灶,眼睛都瞪大了,秦迎年更是觉得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睛,小声说道:“我也要回去吃。”
秦婳染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只能哄劝了一番,说是不给他们做,才让两个小的心中稍稍平衡。
只不过说不做却也不能真的不做,两个人的饭量这些天以来也是有目共睹的,再看看今日在酒楼里头基本上都没动什么筷子,秦婳染也不忍心让他们饿到明天早上,于是大晚上的回去又给他们下了些面条,总算是补上了二人这一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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