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苏氏
骁郡王要娶个商户寡妇做续弦的消息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了。
倒不是皇帝本人或乾德宫里的伺候的人嘴巴不严,而是骁郡王每日风雨无休地跑到那位夫人府上去拜访,已经落在了许多人眼里。
倒是身在宫里的霍衍之知道得比其他勋贵晚些,毕竟最近南越战事僵持,西北的旱情也需要大笔钱粮,没什么重臣有勇气、有兴趣跟他说这种八卦,而消息灵通的皇后也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过他了。
从母亲秦夫人口中得知此事时,皇后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把这当做一件好笑的市井趣闻。
她摸着已经微微突起的腹部,漫不经心道:“母亲不是向来不爱听那些长舌妇的传言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可是有人对您说了什么?”
秦夫人脸色有点僵硬,似乎犹豫着想说什么,可视线落在皇后肚子上后,又变了心意。
她勉强道:“这可不是什么不详不实的流言,没准,哪天娘娘还能在接见的命妇里头看到那个寡妇呢!”
皇后终于来了兴趣:“这么说,此事果然是真的了?”
她沉吟片刻,又笑道:“骁郡王这性子可真是,他年纪似乎也不比父亲小多少吧,还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是,虽说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子,到底身上流着蛮夷的血,自小又在那种不开化的地方长大,礼仪上粗陋些也属正常。他若真要娶那低贱商妇,就算自个儿不怕丢人,宗正寺那边也未必答应。”
秦夫人说:“他虽然担着个郡王的名头,父族却是吐蕃老王,宗正寺只怕也做不了他的主。若他真想娶,直接把那商妇带回吐蕃王城成婚,六礼俱全,到头来宗正寺不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新郡王妃?他又是陛下的叔伯辈,只怕陛下也不好管这荒唐事。左右丢的都是咱们大齐皇室的脸,唉!”
秦夫人虽然嫁的是武将,但她娘家却是书香门第,她本人也是从小接受得严格教养长大,格外注重自己和周围的人做事是否符合“礼”之一字。
在她的熏陶下,皇后就成了霍衍之心中的“女夫子”,因此,听到这话也颇为忧心。
“母亲,照您这么说,连陛下都不好出面阻挠,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骁郡王自甘下贱,将整个皇室的名声都败坏了吗?”
秦夫人见皇后已经上钩,心中隐隐得意,面上却还是踌躇不定。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骁郡王带着新夫人长居吐蕃,再不回京城来,过两年,这件事也就慢慢被淡忘了。”
“不可能!”
皇后斩钉截铁道:“您还不知道么?自从前几年吐蕃新王继位,骁郡王就在西边待不住了,原来一年里头最多来大齐一二个月,现在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这边。只怕是他在吐蕃国内势力遭到新王打击,不得不退走。长此以往,等新王羽翼渐丰,他恐怕就得在京城养老啦!”
秦夫人叹道:“那,只怕是没法子了,只能盼着还未结亲的长公主心胸开阔些,也盼着未来的驸马不要介怀这些小事吧。”
霍衍之登基已有三年,他膝下虽只有两个尚在咿呀学语的小公主,可先帝是个多情人,除了这个皇位和江山之外,殡天时还留下了几个未成年的公主妹妹给霍衍之做遗产。
作为皇后,秦氏当然也得主持操办几位长公主的选婿、大婚,去年刚嫁出去一个,还剩下两个不到及笄之年的呢!
想到骁郡王之事可能带来的坏影响,以及给她后续工作增加的工作量,皇后顿感头痛。
母女间一番商议过后,皇后很快得出结论。
骁郡王这桩荒唐婚事得想办法搅黄了。
正如秦夫人所说:“臣妇可不愿,娘娘将来的小皇子还要管那种低贱商妇叫一声婶婆。”
皇后也不愿跟那样出身的女子搭上关系,因为骁郡王是皇帝的长辈,她也得跟着矮那商妇一头,这种憋屈感她可不会老实咽下。
半个时辰后,宫门外。
秦夫人噙着一丝满意的笑,优雅地上了自家马车。
“苏氏,就你这种低贱的出身,还妄想着攀高枝?你就等着跌进尘埃里吧!”
与此同时,京城南边一条普普通通的胡同里。
身着蓝衣的少女手里拎着个四四方方的药包,快步走到挂着个小巧“宋宅”木牌的门口,以三长两短的节奏敲了敲门,都不必出声,里头就有人前来应门。
锦绣皱眉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缺哪一味药材?”
丝萝俏皮一笑,将纸包递过去,又跟着锦绣进了灶间。
“没有的事。就是缺谁的,也不会缺咱们夫人的呀,那掌柜的又不傻。夫人可还在睡着?”
锦绣恩了一声,忧心忡忡道:“夫人这个毛病啊,年年到这时候都犯头风,几年了也不见好。唉,只听说春秋两季容易旧疾复发,没想到……”
丝萝哼道:“可见这世上的大夫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还说什么神医呢,连头风都看不好!我看呀,那位郡王说的什么太医多半也是如此。都过去好几天了,一个人影也不见,想来是皇帝老爷不愿意借人给咱们。”
锦绣瞪她:“你这张嘴,就知道胡说!皇帝陛下也是你能编排的人?也就是咱们边上没住人,隔墙有耳懂不懂?要是有人听到你的话,跑去跟京兆尹大人举报,说你妄议天子,你就完了!”
丝萝悻悻噘嘴,不愿听锦绣说教,便找了个去看夫人醒了没有的借口,蹦蹦跳跳地跑进里屋去了。
不料进去一看,夫人竟没像锦绣说的在睡觉,而是愣愣地靠着床头,坐在那里发呆。
丝萝连忙端了杯热茶过去:“夫人可要润润嗓子?”
苏氏刚接过茶盏,院门又被以同样的三长两短节奏敲响了。
她有些无奈:“去吧,去给郡王开门。只是不必领他进来,还像昨天那样。”
丝萝依言去了,打开院门一看,外头果然站着那位身材英武、双目炯炯、不怒自威的郡王爷。
小姑娘好奇地看了眼他身后那个蓝布长衫的年轻人:“见过郡王。这位是——”
骁郡王说:“这是本王跟陛下借的太医。哦对了,你姓什么来着?”
那年轻人脸色扭曲了下,还是恭敬地回答:“回王爷,微臣姓陈,名菖蒲。”
骁郡王恍然点头,又对丝萝说:“这位是陈太医,带他进去给你家夫人看病吧。”
陈太医就隔着纱帐,给这位“据说十分得骁郡王欢心的商妇”切了脉,又听她描述了病症,坐在那里沉吟了许久,才犹疑着提出针灸之法可能比吃药更有效些。
骁郡王咳了一声:“这个,恐怕不妥。苏夫人毕竟和你男女有别……”
透过纱帐,苏氏无奈地看了眼那个不肯老实待在屏风外的男人,含笑道:“郡王爷所言差矣。我虽然蒙下人尊称一声夫人,却不是什么尊贵出身,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好计较。再者,这位陈太医的年纪做我儿子都可以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说着,她就示意丝萝掀起纱帐,直接以病容示人。
骁郡王本想退到屏风后头,又觉得陈太医一个外人可以在场,自己似乎没有退避的道理,便顿住脚步,只是不敢直直盯着苏氏瞧,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在场的自己似乎被苏氏接纳成了“内人”。
陈太医怔了好一会,才开始动手取针,但这一会儿也足够让骁郡王心生不满了。
陈太医虽然年轻,但也在宫里待了两年,察言观色的功夫也学得不错,很快就从周围三人的脸色上发现了不妥,连忙为自己辩解。
“失礼了。方才听夫人说话,在下猜想夫人年纪约和家母差不多,见到夫人还这般年轻,实在有些诧异。”
解释完了,他也不理自己会不会被误会,只闷头寻找穴位。
丝萝不觉有他,反倒有些开心:“好些人都这么说呢!我们夫人驻颜有方,要不是梳了妇人发髻,出门总要被人当做未出阁的姑娘家搭话呢。”
“丝萝!”苏氏嗔怪地喝了她一声。
小姑娘却没多想,自顾自道:“听说姑娘生得和夫人有六七分相似,若是他日姑娘回来了,您两位一起出去,旁人见了一定说是两姐妹,不像是母女呢!夫人,您说是不是?”
苏氏头上顶了两根刺入的金针,不好动作,只能以更严厉的眼神瞪向丝萝。
不料,陈太医听了这话,原本很稳的手忽然抖了抖,险些划到了苏氏的鬓角。
这个小失误被骁郡王看在眼里,他十分不满,心里甚至腹诽起宫里那位尊贵的表侄来。
“说什么让我自己去太医局找人,愿意来的绝不阻拦,敢情皇帝早知道那帮老家伙不肯拉低身段过来,特地弄了这么个后生家来哄我?哼,要是治好了也罢,治不好的话……”
出乎骁郡王意料的是,接下来的针灸再未出现什么惊险,顺顺当当地结束了。
只是,拔针后随丝萝出去写方子时,陈太医压低声音问了小姑娘两句话。
“你刚刚说,你们家姑娘生得和这位夫人十分相似?”
丝萝点头称是,他又问:“那,你家姑娘可是已经出阁?”
丝萝瞪大眼睛:“天!难道你想向我们姑娘求亲?太医大人,您实在是太唐突了。我就当这些话没听到过,您写了方子赶紧回吧。”
陈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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