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陌生的男人,周敏下意识地抓紧被子,半是威胁半是哀求:“你是谁?出去!要不然,我报警了!”
卫来倒是好脾气,笑得更是和善:“放心,我没把你怎样。你看,你衣服好好在身上呢。再说了,来酒吧发泄,免不得被人猎艳,很正常的事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忘了昨晚你对我有多热情了吗?”
周敏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几把,舒了一口气,旋即又警惕起来,“你有什么居心?”
“嗨,我不过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守法公民。”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分明在说:此人危险,请勿靠近。
周敏使劲地摇摇头,她完全想不起来喝酒之后的事。算了,既然自己毫发无伤,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以后,酒吧这种地方,绝不再来,还是守着老顾的菜摊子安全些。想到老顾,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行了,你走吧,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要知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总之,你我本是陌生人,以后遇见了,也还是陌生人。”
难得见到这么通透的女人,卫来想大方一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敏,像是诱惑又像是教唆,“我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我会算命,要不,我给你算一算?”
周敏哈哈大笑,双肩抖动得不能自已,“现在算命的都这么新潮了呀,不在天桥底下支个摊子,居然混到酒吧来了。”
卫来不解释,直直地看着她,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迎接自己的目光,“你姓周,今年三十五岁,谈过三次时间较长的恋爱,离婚了,还得到了一笔金额不菲的分手费。”
周敏惊讶地张大嘴巴,几乎下巴脱臼,她厉声喊起来:“你查我?谁让你查我的?是不是他?请你转告他,是他自己外遇出轨,是他坚持离婚。钱是他心甘情愿给的,既然离了,就别再想管我。”
有时候,真话并不会换来信任,陌生人口里的真话,往往令人疑痘顿生。
卫来知道自己出错了牌,但他的确没有耐心来建立信任,““嘘——嘘——安静,你命中注定,要下半生才能获得幸福。”
“哈哈哈。下半身!我现在难道还不够下半身吗?我都忘记爱情是什么滋味了。”她的潇洒里,有无法掩饰的落寞。
“你已经遇到了那个人。你被他打动了,不是吗?他抱着跳楼的女儿伤心欲绝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是个痴情的男人。”
周敏收敛了笑容,将信将疑地打量卫来。她生怕他嘴里再说出什么惊天消息来,她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对老顾的感情。
“我和他没有结果的。后来因为车子的事我们多接触了几次,他不停地说他女儿,我知道他心里太挤了,住不进别人。”
卫来有点佩服自己的热忱和耐心了,嗯,一定是被妙妙这爱管闲事的肥猫传染了,“你可以再去试试。他现在想好好活着了。”
“怎么可能?”
“既然你不死心,为什么不试试?”卫来起身,开始整理西装下摆,“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拆散有情人,敲诈有钱人。像你这样有钱还有情的,应该是最佳下狠手的对象呢。可惜,我今天不想做桃花糕了。算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老顾这种被生活坑苦了的男人,你一下子给他太多甜头,他会吓跑的。细雨润物嘛,你得学会悄无声息、潜移默化。”
领带已经系好,他准备回去了。
周敏有点愣了,在他跨出门那一刻,才迟疑地说,“再见!”
“你我不要再见才好!”卫来说着,顺手关上房门。
他默默念动咒语,一缕桃红色的光线从门内飞出来,落入掌心。这是他和周敏这一夜的记忆。她不会记得他,只依稀记得醉酒后被好心人送到了酒店。昨夜会是她一生的分界点,她会彻底忘记被前夫抛弃的痛苦,勇敢追求心中所爱。
这不是卫来惯常的做法。以前他跟那些女人一夜风流后,他会给她们适当的金钱弥补,并抽取掉她们关于自己的记忆。
他很满意自己为周敏编造的幸福结局,刚出门,就遇到了哈欠连天的妙妙。它顺势爬上卫来的肩膀,“老卫,你不厚道,又撇开我这孤苦伶仃的老猫去寻欢作乐了。阿——阿嚏,呀,你手里的味道好香,嘻嘻,昨晚过得不错吧。”
卫来警觉地握紧拳头,“别打我的主意。店里的存货多得很,你随便翻翻,谁的记忆都能给你吃。”
妙妙的味蕾,神奇之处就在于,特别喜欢添加了记忆烧制的食物。作为一只猫,它比卫来更喜欢人类的感情世界。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每一份感情饱满充沛的记忆,对它来说都是珍馐佳肴。
它此刻却很挑食:“谁还喜欢几十年前的老古董。算了,你的小秘密你自己留着吧,老夫实在不懂你把人灌醉意欲行凶又鼓励人寻找真爱的恶趣味。”
妙妙自诩洁身自好,它不过在酒吧里偷喝了几杯酒,偷钻了几个女孩的裙底。面临实质性的行为时,它永远比卫来严肃谨慎。卫来实在无心研究猫与人在道德坚守层面上的区别。这不过是桃源市里最寻常普通的一个清晨,昨夜也不过是他寻欢路途中毫不起眼的一幕。他懒得辩解,念动咒语带着妙妙回了家。
迎接他们的,是雕像苏醒。她依然穿着红色刺眼的裙子,似乎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别的服装。她很清楚昨夜这一人一猫去干了什么好事,按照惯例,她端了两盆水放在门口。
“这是家里,把脏东西洗干净再进来。”命令的口吻,听上去不容违抗。
妙妙无奈地摊手,冲卫来做了个“我好害怕”的表情,乖乖走向脸盆,咚一声滑进去,彻底洗了个澡。
卫来可不听话,他大摇大摆从苏醒身边走过,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苏醒跺脚,无耻下流之类的话,她说过太多遍了,任何辱骂都失去了新意,她现在已经语尽词穷。
妙妙从盆里蹦出来,使劲抖了抖,恶作剧似得甩了苏醒一身水点子。
“得了,”它劝,“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就这么点乐趣,你要是看不下去,下回跟我们一起嘛。”
“谁稀罕!”苏醒咬牙切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至此。明明早就知道这一人一猫不是纯良之辈,却还想着能感化他们。一百年了,他们除了做记忆有关的勾当,就是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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