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南溪紧张得浑身紧绷, 正要反驳, 一阵天旋地转后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刚刚适应了如今的视线状况, 又忽地全身腾空, 紧接着背上一沉, 却是被他轻轻的抛到了床上。
“等、等一下。”郦南溪的声音都有些轻颤, “我、我还没准备好。”
话刚说完, 她就没了声音。
只因他倾身而至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郦南溪欲逃走,还未动作,肩膀忽地被扣住, 她再也无法往上行去。
可若是往下的话……
感受着腿.根处的坚硬,她半点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再往下一点,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实。
“不准反悔。”他在她的耳边低笑, 在她颈侧落下一个个轻吻, 低喃道:“若是今日不成,明日加倍。”
“可——”
“没有可是。”重廷川握着着她的手, 强势的往下拉去。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侧, 喘着粗气说道:“你若是不帮我, 我怕是就要忍不住了。”
郦南溪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此, 她只能脸红红的, 由他引导而去……
……
去梅家做客的那一日恰逢十五。
虽说重家大房和二房如今不在一个宅子里住了,但, 到底还未分家。故而每月的初一、十五时,重家大太太梁氏便会带了大房的孩子们通过中门往旧宅里去, 给重老太太请安。
“中门”是重家旧宅和国公府相通的那一道门。因未曾分家, 所以不曾落锁。平日里有人守着,只将门虚虚的掩上。
中门在后宅处。通过中门往左去,就是旧宅里姑娘们住的雪莲院。通过中门往右去,则是国公府里庶女们住的芙蓉苑。
大房人口简单,国公府占地颇广,院子尽皆够用。重大太太疼爱亲女重芳苓,让她独占了一个院子,另几个庶女则一起住。只不过大姑娘三姑娘已然出嫁,如今芙蓉苑里只四姑娘重芳柔一人。
与国公府不同的是,旧宅面积不大。且二老爷重德善侍妾较多,子女自然也不少,住处就显得有些紧张。女孩儿们无论嫡庶尽皆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正是雪莲院。
现今是二房的嫡出五姑娘重芳菲与庶出六姑娘重芳婷一起住在雪莲院中。其余的姑娘们,或是已经出嫁,或是儿时早夭,或是年纪还小正跟了姨娘同住。
重大太太梁氏和重二太太徐氏的关系不好,嫡出女儿们的关系就也十分紧张。反倒是庶女之间倒还算得上颇为和乐。
徐氏不耐烦理会这些个庶出子女,平日里管的松快,因此重芳婷有时候会过了中门来寻重芳柔。一起做做绣活儿,一起插花,一起弹琴。
重芳柔却不太敢主动往中门那边去。因为梁氏对她看管的很严,稍有不慎就会挨了责罚。
这日到了要向老太太请安的日子。重芳菲一早就去寻了母亲徐氏。
重芳婷早就梳洗完毕,见重芳菲出门,就喊了她一声想要一同过去。哪知道重芳菲理也不理她。重芳婷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嫡姐不高兴,左右思量了下,索性穿过中门来找重芳柔。
重芳柔亦是早已准备妥当,正在屋里头绣帕子。
听闻重芳婷来了,她将绣针插到绷子上又把绷子搁到箩筐里,这才慢慢起身迎了出去。她到了屋门口的时候,重芳婷恰好进门。
“今儿可真是热死了。”重芳婷摇着团扇说道:“不止热,还闷,让人透不过气来。”
重芳柔笑着让人端了一盏茶来给她喝,这才挨着她坐了,“又吃了什么气了?看你这样,倒不像是被热的。”
重芳婷在重芳柔面前能够放松许多,就也没太过遮掩,用团扇半遮了口说道:“谁知道呢。早晨我起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转眼穿戴好用完膳了,倒是给我脸色看。”
重芳柔看了下重芳婷这身衣裳,推了她一把说道:“今日要出门去你还穿成这样。快,去换一身来。”
重芳婷看了看自己身上。鹅黄镶边对襟纱衣,碧色暗花长裙,一对赤金扭丝镯子。好像还算能够出得门去,没有不妥的地方。
徐氏平日里不耐烦管她们这些庶出的,参加赏花宴这样的事情又怎会带上她?不过是听闻梁氏要带了重芳柔同去,徐氏不愿输给梁氏,所以才耐着性子也要她跟着。
难得能够有这么一次机会,重芳婷就寻了姨娘好生打扮了下。谁知竟被重芳柔说了一通。
“四姐姐觉得这样不好么?”重芳婷疑惑道。
重芳柔慢慢说道:“难得太太愿意带你过去,你只管好好的多看、多想,适当的说说话,认识几个人就可以。莫要做那出头的事情。”
重芳婷这才意识到,重芳柔在说她穿戴的太过扎眼了。
“不至于吧……”重芳婷有些迟疑。
她的衣裳首饰都不是最新的样式,也不是最珍贵的料子。哪里比得过嫡姐去?
“穿戴只是陪衬罢了。”重芳柔委婉说道:“我们夫人相貌极好,八妹妹只顾着和夫人相比较,有时候就顾不上我。反倒是你,五妹妹平日里和你住一起,难免就有比较。”
重芳婷这才明白过来,重芳柔是在说容貌为首,其次是穿戴。
二太太徐氏长相算不得特别好,儿女的相貌较之其他重家孩子就稍逊了些。偏偏二老爷的妾侍各个都容颜出众,单看相貌的话,重芳婷确实比重芳菲好看。
细细一想,重芳婷有些明白过来嫡姐为什么没有好脸色给她。再也不敢耽搁下去,即刻站起身来与重芳柔道别:“我回去换上一身。等会儿祖母那边再见罢。”说着就匆匆出了门。
重芳柔暗叹口气,看了眼绷子,也没心思继续绣花了,索性喝口茶准备出门往木棉苑去寻梁氏。
丫鬟给她整理着衣裳下摆,“姑娘怎么不提八姑娘针对您的事情?”反倒是说八姑娘与国公夫人不睦。
“六妹妹毕竟是二房的。”重芳柔淡淡的说道:“有些话不必和她多说。点到即止便可。”
说实话,重芳婷的五官确实不错,隐隐的还有超过她的趋势。
虽说长相并不是评定一个人的最关键之处,但重家已经有了郦南溪这样的绝色和重芳苓那样的美人,不能再有比她还出众的。不然,她可是真的要显不出来了。
丫鬟不知重芳柔心中所想,听闻她的话后,只连连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郦南溪知晓十五这日要去旧宅给老太太请安,故而十四晚膳的时候特意和重廷川说了,不许他再闹她。
重廷川口上答应的好好的,到了晚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郦南溪恼了,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虽然不至于让他疼,但也提醒了他让他节制一些。
重廷川知道小丫头睡不够明儿在赏花宴上怕是要打瞌睡,这才悻悻然放她一马让她好好睡。
结果,她倒是一下子就睡着了。留了他一个人在那边满身热气没处发散,抱着小娇妻辗转反侧了大半宿,许久都没能合眼。
因着睡得比较早,郦南溪十五的时候虽然起得早了点,却也精神颇佳。送走了重廷川后,她稍作打扮,穿了身海棠红银线绞珠软绸长裙,头戴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腕上套了足金祥云纹饰镯子,就往木棉苑去。准备和梁氏一同往旧宅请安。
女孩儿刚一出现在屋子里,所有人就都眼前一亮。
海棠红颜色娇艳,一个不好就会显得过于妩媚。偏偏穿她身上后娇色尽显极致俏丽,却不带丝毫媚意,着实难得。
这样相比较,八姑娘重芳苓那般飘然若仙的素净打扮就显得有些寡淡了。
重芳苓倒也不恼。
郦南溪再怎么娇俏,那也是已经出阁了的。反观之,旁边的重芳柔让她更恼火些——明知今日是母亲开恩才带了去的,偏要弄的妖妖娆娆……给谁看!
重芳苓心中忿忿,待重芳柔就有些不客气。
重芳柔神色谦和的和她应对着,反倒是挑不出错来。
郦南溪没有理会她们两人的明争暗斗。待到梁氏过来了,她就和梁氏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往旧宅而去。
行至半途的时候,吴氏带了二姐儿重令月气喘吁吁而来。
“实在对不住。”吴氏连连道歉,“昨日里月姐儿闹得久了些,睡得太晚。今日便有些起不来。”
说着,她将重令月往前推了推,柳眉倒竖轻叱道:“还不赶紧跟祖母道歉!”
重令月有些委屈。她虽然来得迟,但是她起得很早,只不过母亲起得晚了所以耽搁了时候。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能委委屈屈的说道:“祖母,是我错了。”
她说话细细弱弱的,又是低着头,声音就有些听不清楚。
梁氏在将门长大,看着重令月这没出息的样子就很是恼火,只强压了怒气说了句“赶紧着些”,这便当先而去。
吴氏叮嘱了重令月身边的古妈妈几句,就赶忙跟在了梁氏的身后。
古妈妈生怕重令月走的晚了跟不上,就把她抱了起来,小跑着跟了过去。
郦南溪之前听着重令月说话的时候好似带了点哭腔出来,有些放心不下,便没有即刻的跟在梁氏身后。而是稍微的迟了两步走,又慢慢的将速度放下来。
不多时,她就和古妈妈挨得近了。
郦南溪回头看了眼重令月,便见小姑娘正趴在妈妈的身上,瘦弱的小肩膀一拱一拱的,似是在抽泣。
重芳苓和重芳柔在旁边走着,不时的唇枪舌剑一番。梁氏和吴氏在前面。没人去留意一个四岁多的小娃娃这边。
郦南溪就侧首小声问重令月:“月姐儿今天什么时候起来的?”
重令月没防备有人问她,全身颤了下方才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她不敢回答,只抽泣着看着郦南溪。
古妈妈倒是听于姨娘说这位国公夫人是个和善的,就小声的道:“回奶奶的话,二姐儿天不亮就起来了。还练了一张大字。”
郦南溪没料到古妈妈居然对她说了实话,就调转视线看向了她。
古妈妈抱着重令月福了福身,“婢子原是于姨娘身边的。后来姐儿跟着姨娘住,姨娘就让婢子来照顾姐儿了。”
郦南溪原就觉得有些怪。吴氏和重令博都是性子强势的,偏重令月性子懦弱,一点都不像吴氏。先前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如今才知道重令月是跟着于姨娘长大的。
郦南溪叹了口气,握了握重令月的小手,问古妈妈:“平日里五奶奶不看着月姐儿?”
“极少。”古妈妈低声道:“月姐儿身子不好,有时生病。五奶奶怕姐儿将病气过给二少爷,所以时常远着姐儿。今日还是太太说,既然大家都带了孩子去,不妨让姐儿也跟着。五奶奶这才答应了。”
这个时候,重令月瘦小的身子又缩了缩。
郦南溪让金盏拿出了一把窝丝糖。
她将糖搁到了重令月的小荷包里,轻轻拍了下,说道:“月姐儿吃糖。吃了糖,就不难受了。”
古妈妈赶忙行礼谢过郦南溪。
郦南溪未再多言,只轻点了下头,这便朝着前面去了。
待到她轻盈的脚步声远去,重令月这才将自己的小荷包拿起来,从里面取了一块糖,含在嘴里。
甜甜的味道充斥在口中。好像心里真的好过一点。
她扭头看了眼郦南溪,又赶紧收回视线,慢慢的趴回了古妈妈的肩上。
过中门的时候,守门的婆子躬身而立,向主子们请安行礼。待到所有人都穿过了中门,婆子方才直起身来,将中门又轻轻掩上。
梅太太是个做事妥帖的。不仅仅梁氏和郦南溪各自收到了帖子,旧宅里重老太太也同样收到了帖子。
只不过重老太太并不打算过去,而是将它给了二太太徐氏,让她带了二房的孩子们前往。
“大热天的,我可是不愿动。万一不小心过了暑气也是麻烦。”重老太太如此道。
徐氏不知老太太为何做此决定,听闻后也没多问,自是应了下来。
两房的孩子们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后,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在老太太的催促下出了门。
“到了后,莫给主人家惹麻烦。万事当心着些。”重老太太一再叮嘱,又和梁氏、徐氏说道:“你们把孩子们看紧一些,莫要乱跑。”
倒也不怪重老太太这般紧张。只因三年前有次参加宴请的时候,重芳柔不知怎地就惹到了麻烦,后来遇到了梅家二公子才得以脱身。
虽说梅二公子对重芳柔赞誉有加,一再为她开脱说她行止有度并非有意,但这事儿却让重老太太和梁氏都十分恼火。
——彼时婆媳二人都看中了梅二公子,想着和梅家结亲,撮合八姑娘重芳柔和他。
但是被重芳柔这么一搅合,事情就有些变了味儿。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与梅家结亲之事。
这些事情重老太太不欲对人说,梁氏更是如此。因此知道的人不多。
在重老太太的一再叮嘱声中,女眷们与她到了别,出门坐车而去。
梅家这次宴请办得颇大。外院设了地方招待男宾,内院则是布置了地方招待女眷。
重家的爷们或是当值脱不开身,或是要读书,因此一个都没有过来。即便是孙辈的大少爷二少爷他们,也被重老太太拘在了家学之中,让他们专注于学业,未能前来。
郦家与梅家并不熟悉。
早先郦四老爷未曾离京的时候,郦南溪就未曾来过梅家。如今可是头一遭到此地。
下了车子后,就有青衣小婢在旁相迎。一路往里行去,道路弯折,有树木花草点缀路旁。不多时,便可见荷塘假山。沿着石子路穿过拱门,又有河流在旁潺潺淌过。
这格局,并不似京中宅邸那般规规整整,也不若卫国公府那般疏阔大气,倒有几分江南宅院的精巧雅致。
郦南溪有些好奇,不禁喟叹着赞了几句。
徐氏本没去过江南,听了郦南溪的话后在旁问道:“梅大人原是江南人士?”
引路的青衣小婢笑道:“并非如此。原先府里也不是这般样子,三公子这些年做了不少改动,渐渐就成了这般模样。”又道:“重大太太原是来过的,应当知晓。”
梁氏听闻后,颔首道:“嗯。上回来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和现在大不相同。虽说那时候已经有了些改动,却不如现在这般雅致。”自打出了那件事情后,她可是许久都没再来过梅家了。
小婢说道:“三年前的话……当时三公子才刚刚着手于此,想必是看不出多大成效的。”
徐氏听闻,又将周围细细打量了番,不由得赞道:“不愧是梅家三郎。”
重芳婷是个性子活泼的。徐氏平日里甚少管她们,她的性子倒是没被磨平。
此刻她看到旁边路上栽了些花草,且花草的排列并不甚规矩,就问小婢,“这些是谁栽的?”
小婢不答反问:“姑娘为何这般问我?”
看出那小婢的疑惑,重芳婷指了下郦南溪,笑着说道:“六嫂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爱自己种些花草。国公府那边有两个小花圃就是六嫂布置的,漂亮着呢。我看六嫂布置的时候也喜欢交错着来,并不是特别的整齐,就和这般似的,所以问上一问。”
重芳婷平日里见过郦南溪几次,知晓她性子和善,故而在郦南溪的跟前并不拘谨。
青衣小婢笑道:“原来如此。”又道:“这些本也不是花匠所做,而是我们三公子亲自栽下的。”
徐氏愣了愣,在旁叹道:“竟是他。”
她避过青衣小婢的那个方向,半掩着口侧首与五姑娘轻声说道:“你原先在艺苑的时候可曾见过梅家三郎?”
静雅艺苑的女孩儿们有时候会在先生们的带领下一同参加一些宴请。偶尔会遇到共同赴宴的少年们。
五姑娘重芳菲正左右四顾看着,根本没听清她在问什么。
重芳苓欲言又止。被走在前面的梁氏回头瞪了一眼后,讪讪的住了口,并未多说什么。
倒是重芳柔神色淡淡说道:“二婶莫要细问了。梅家三郎轻易不肯见人。即便参宴,也是见不得的。”
徐氏闻言,轻嗤了声,未再搭理。
其实她不过好奇这般的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所以问上一问。五姑娘早已定下了亲事,庶女的亲事根本搭不到梅家这边。她是实打实的没甚企图。
同样没有旁的心思的还有郦南溪与重令月。
不知是不是之前的糖果起了点作用,小姑娘现在的心情好了许多,睁着大眼睛四顾看着,对什么都很好奇。
郦南溪不愿与梁氏、徐氏那些人搀和在一起。先前简短的对话过后,她索性落后几步走在了小姑娘的旁边。
看到古妈妈还在抱着重令月,郦南溪就问重令月:“月姐儿要不要下来走走?”语毕,她指了脚下的路,“你看这里的石板路和家里的不一样。走上去感觉也不同。”
重令月听闻之后,猛地摇头,扭过身子抱住古妈妈不撒手。
郦南溪就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当她专注于往前走的时候,重令月却是悄悄的扭头去看她。不多时,重令月又往二房那边看去。
徐氏和大奶奶将大姐儿也带了过来。那个比她大了两岁的小姑娘如今正蹦蹦跳跳一个人走着,十分欢快。
重令月看看郦南溪,又看看大姐儿。不多时,扭着小身子从古妈妈的怀里钻了下了,跳到地上。然后挪动着往郦南溪那边靠。
郦南溪正边往前走着边欣赏四周的美景。忽然,指尖一暖,有软软的肌肤靠了过来。
她低头望过去,便见重令月正伸着小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郦南溪莞尔,正欲和她说上一句话,小姑娘却忽地缩回了手,飞快的跑回了古妈妈的身边。扯着古妈妈的衣角,边慢慢往前挪着步子,边偷眼觑着她这边。
郦南溪想了想,从自己的荷包里拿了一小朵干花,递到小姑娘跟前。
重令月看看她,又看看干花,最终伸出手将小花拿在了手中。而后细细弱弱的说道:“谢谢六奶奶。”
郦南溪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入了花园之后,太太们和姑娘们便被引往了不同的房间。因为梅太太为大家安排了不同的去处。
姑娘们喜欢有趣时新的玩意儿,梅太太就在西边的厢房里为大家准备了许多精巧的小东西,又摆上了琴棋与文房四宝,供少女们玩耍。
太太们则是喜欢闲聊些家中琐事。梅太太就让人引去了东边的厢房,摆上了茶果点心,供大家闲聊时用。
郦南溪自是跟了梁氏、徐氏她们往东厢房去。不过,将要进入屋子的时候,却被刚刚赶来的梅太太给拦住了。
“六奶奶怎的往这边来了?”梅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边可都是太太闲聊的地方。太太们大都喜欢谈孩子谈中馈,奶奶怕是觉得无趣。倒不如去西边儿和姑娘们玩,反倒是有趣一些。”
若是以往,郦南溪或许就顺势答应下来。
可是这一次往西厢房那边去的是重芳柔和重芳苓她们。她和那些姑娘们当真是不甚投缘。更何况这些年她都在江南,京城之中物是人非,幼时的玩伴多年不曾联系如今也早就没了情意在。
这般的情形下,她去往那边,或许反倒要惹了那些姑娘们不快。
她今日是来散心的,并非是来找不自在的。既是如此,反倒不如凑在这边。一来她是已婚之人,在这里旁人说不出半点儿不对。二来,这些太太们自己说自己的,她插不上那些话题她们也是知晓,想必不会强逼她。这样她能落了个清闲自在。何乐不为?
梅太太见她主意已定,就笑着应了声。
将要离去的时候,梅太太忽地又转回身来,问道:“当初国公爷问我家老爷那些事情,可是为了六奶奶?”
郦南溪听了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后,很是有些不解,“不知您的意思是——”
“老爷那时候和我说,国公爷尤其关注查江南的事情。原本老爷还以为国公爷有意去江南外任,谁知后来再看又不是这样。”
梅太太笑问:“后来听着订了亲,我便想着,六奶奶的父亲好似就在江南任职,这便多问了两句。”
郦南溪原本以为重廷川问了严阁老,哪知道重廷川这话也问了吏部尚书梅大人?
若她承认了说是这样,就显得重廷川提前“徇私”,不甚妥当。若说不是这样,万一重廷川在梅大人跟前承认了这一说法,她可不就砸了自己的脚?
一时间郦南溪讷讷不能言,不知该怎么回答好,最终只能尴尬的笑笑,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梅太太静静看着她,不多时,缓缓笑了。
“六奶奶真是个实心眼儿的。”梅太太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件事想拜托六奶奶,不知您有没有空闲?”
虽然梅太太年纪长于郦南溪,但郦南溪乃一品封诰,在今日的女客里身份是最为尊贵的。更何况卫国公位高权重,梅太太自然对国公夫人要存有一分恭敬。
郦南溪听了她这话后有些意外。如今是梅府在办宴席,邀了大家赏花。如今梅太太却要让她帮忙。
郦南溪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知我有何可以帮助您的?”
“其实倒也简单。”梅太太说道:“只不过这事儿令我有些为难,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故而只能求到您这里来了。”
“您请说。”郦南溪含笑看她,“我需得看看是何事。”
梅太太顿了顿,说道:“听闻六奶奶花艺极好。如今我待客的大厅里,有瓶花插的有些不太妥当。可是连续寻了好几人都无法帮忙弄好。不知奶奶是否有空、可否帮忙修整修整?”
郦南溪听闻之后,并未即刻答话。
她抿了抿唇,笑容愈发温和,心中暗暗疑惑,暗暗警惕。
——她在外面甚少碰触花艺,只时常给父母兄姐插上一些。
既是如此,究竟谁在梅太太跟前说起了她花艺甚佳?
难道是重廷川么?
重廷川今日离了家后,踌躇许久,最终并未直接往宫中去,而是转道去了趟御林军总统领的府邸。细谈许久后,这才快马加鞭赶往宫中。
见到皇上,重廷川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意图,又道:“微臣已和总统领详谈过,总统领今日替臣一日。改日臣再替他。”
洪熙帝正提了朱笔欲和他说起一事,闻言颇为讶异,“为何今日告假?”
重廷川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去处怕是没法避人耳目,故而只能实话实说。
“梅尚书家今日设宴,我想过去一趟。”
“梅尚书家。”洪熙帝沉吟,语气有些不悦,“那赏花宴如此重要?”
重廷川是洪熙帝看着长大的。当年他被立为世子,也是洪熙帝亲口应允。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性情如何怎会不知晓?
卫国公其人,沉稳干练有担当。除非有要事大事,不然的话绝不会擅离职守。
可是不过一次赏花宴罢了,他竟是要因了赴宴而随意调换当值时间?!
洪熙帝思量着,越想越觉得重廷川不是这种人。再仔细考虑过后,洪熙帝忽地语气一转,疑惑的问道:“莫不是那宴席有何不妥?”
“并非如此。”重廷川双拳紧握,生怕洪熙帝有所误解,顿了顿,决定将实情讲出来一小部分,“内子初到京中,恐怕不甚适应。”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许是领兵作战惯了,总是对未知的情形有种天然的洞察力和感知力。他总觉得今日他需得过去一趟,不然有些事情或许就不太一样了。
因为那个少年,梅家三郎,骨子里有些东西和小丫头实在太像。
这种极致的相似让他有些介意。
介意到不惜冒着惹恼皇上的风险来调换一次当值时间。
洪熙帝没料到他居然是因了那个小姑娘而去。
不过,知晓真相之后,洪熙帝倒是一扫之前的愠色,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去罢去罢。原先只当你铜筋铁骨,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想到当年,他自己也曾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只不过,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说罢,洪熙帝以姑父的身份抬笔敲了敲桌案,笑得和蔼,“好好照顾下小姑娘。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洪熙帝倒是宁愿重廷川和那小姑娘亲近些。
卫国公骨子里是个重情义的,有他多教教那郦家七女,也免得她似旁的郦家人那般无情无义。
梅家的忍冬院内。
入院便是一条水流,水流上筑着水榭。水榭旁立着竹林,竹林后有个竹屋。屋内少年凭窗而立,正斜斜的倚靠在窗边,手执书卷细看。
青衣小婢快步走到院门处,与院门口的小童说了几句话。小童连连颔首后,赶忙穿过水榭往竹屋行去。
见到少年正在看书,小童躬身而立,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只垂首等着,姿态谦恭顺和。
片刻后,啪嗒一声搁置书册的声音响起。
小童头也不抬的快速说道:“公子,那位郦姑娘来了。”
少年本欲将书搁到桌上后再翻页,听闻这句话后,轻扬的手指却是瞬间停顿了下来。
片刻后,修长白皙的指尖缓缓划过书脊。
“郦——七?”
声音清冷语调慵懒。辨不出喜怒。
“正是。”小童应了一声后,生怕里头的人忘了重点之处,忙道:“如今已经是卫国公夫人了。”
少年并未开口。
他闲散的往桌边一靠,微微侧首遥望某个方向。唇角轻勾,眉眼含笑。
……也不知郦云溪那三句不离口的幺妹,究竟个怎么样有趣的人。
要不要去会一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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