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风声总能掀起后廷的波澜，这不，光子刚得到王府传来的消息便忙不迭的赶进正殿向阿木尔禀报。

　　“娘娘，有好消息，好消息哪！”阿木尔瞧着气喘吁吁的光子，嗤声笑道：“哎呦，急急叨叨的，火烧屁股了么？什么喜事让你激动成这样？说来听听。”

　　光子道：“娘娘，王府来报，说皇上大封蒙古诸部，又是加官又是赏赐，现在正于保护殿宴请小郡王及长龄、文孚二位大人呢。”

　　阿木尔扶了扶鬓边的粉色芙蓉宫花，笑意盈然：“意料之中，自得知他派遣长龄和文孚出战回疆时，便料到会有大封之日。佩儿，从妆盒里挑些做工精良首饰，找时间赠给两位将军的夫人，毕竟真正擒贼人的是他们，家弟和只是沾了人家的光而已，咱们得有自知之明。”

　　佩儿应答：“是，娘娘。”

　　光子又道：“娘娘，还有一事，之前您让郡王查的事已经办妥了，结果确实同您的猜想一致。”

　　阿木尔的脸色陡然一沉，她紧张的抓着腕上的素银手镯，确认道：“当真？那乳母呢，可有把她带回北平！”

　　光子叹息道：“唉，柳程氏她……殁了，不过郡王把她的大嫂程窦氏找来了，王氏和她住在一起，对她的状况还是了解颇多的。”

　　阿木尔绷着脸，心中似有几分惋惜之意：“罢了，虽说不是本人，但好歹也是个知情的妯娌，她人呢？本宫现在要见她。”

　　光子道：“人已被送到养心殿候着了。郡王说趁着皇上心情好，让娘娘速速事解决此事，免得夜长梦多。”

　　阿木尔肃声道：“也好，这案子早晚都是要面圣的，光子，宣康长蔚入宫，摆驾养心殿！”

　　在前往养心殿的路上，阿木尔的心情很是沉重，她失落望着昏沉的苍穹，仿佛看不到一丝儿温暖的光华。是的，她的纲儿正如她所推断的一样，死于内廷的算计，死于权欲的毒爪！

　　养心殿的气氛有些凝重，程窦氏畏缩着脑袋跪在厅中，紧张的神情满溢其表，僧格林沁冲着静妃点了点头，彼此间交换下眼神，皇帝郁然道：“静妃，你弟弟把这个女人领到养心殿已经有一会儿的，朕问他们为何而来，他们也不讲，非要等你过来再开口，真是恼人的很哪。”

　　阿木尔欠身行礼道：“家弟处事鲁莽，还请皇上海涵。”

　　皇帝道：“罢了，罢了，朕懒得与小儿计较，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儿？”

　　阿木尔的胸腔似是被堵了块石头，她艰难的吁了口气，诚恳的跪下道：“臣妾调查数月，发现和顺贝勒之死确系歹人所害，今日特请来人证以做对质，希望皇上可以立案亲审。”

　　皇帝蹙眉道：“这事儿不都已经翻篇了吗，你怎么又拿出来提？得了，你想立案就立案好了，起来说吧。”

　　阿木尔搭着僧格林沁的手曼曼立起：“是！臣妾……臣妾要指控柳程氏哺养奕纲期间，吸食了大量鸦片，导致其奶水中渗杂了毒素，二阿哥年幼体弱，扛不住烟毒侵袭，最终……最终早夭仙去！”阿木尔说完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哽噎，似乎随时都会潸然落泪似的。

　　皇帝有些诧异，他静默片刻后，半信半疑的问道：“你这个指控乍一听很有逻辑，可是细想想，朕又觉得荒谬，乳母吸食鸦片可以间接导致婴孩中毒，这样的事情，朕是闻所未闻呐？静妃，你可有医者的论据否？”

　　阿木尔道：“自然是有的，成公公，劳你宣康太医进殿。？”

　　成谔道：“嗻——”

　　不一会儿，康长蔚便捧着一沓卷宗进来道：“微臣恭请皇上圣安，静妃娘娘、郡王金安。”

　　皇帝道：“康太医，朕听静妃说乳母吸食鸦片可以间接导致婴儿夭折，此话你可有什么依据啊？”

　　康长蔚道：“回皇上，娘娘此话所言不虚，这段时间，微臣走访民间，发现染有烟瘾的妇人均对其子女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轻者导致稚童萎靡，奶水不思，重者则会引起痴呆抑郁，起烧晕厥，更有甚者，会像贝勒一般幼年早殇。其实产生这个结果的原理也很简单，鸦片富含毒碱，一旦身体排解不了，它变会融入精血当中，奶水也不例外，胎儿吮吸被污染的奶水，形同以罂粟为食，鸩酒为汁呐！皇上，这是微臣搜集来的医帖，请您过目。”

　　皇帝赶忙接过卷宗，仔细阅览片刻道：“嗯，凭借这些卷宗，的确可以证明烟毒能够通过乳母传染，可是却不能认定二阿哥确系患此症而亡，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柳程氏吸食过鸦片呀。”

　　阿木尔道：“臣妾与其嫂便是证人，数月前，臣妾曾目睹柳程氏犯起瘾症，当时臣妾未曾往鸦片上去想，故而没有深究，直至……直至布库盛会上，臣妾才洞悉她的症状与皇上您的烟瘾如出一辙。前些日子，我为了求证自己的设想，特谴家弟去柳程氏的家乡核查情况，发现她果真是个瘾君子！”

　　皇帝见阿木尔提到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快，他瞟了眼窦程氏，森冷道：“窦程氏，你与柳程氏乃是同门亲戚，想必你知道的消息更多，你所说的证供也比静妃要可靠，你现在一五一十的把柳程氏的情况报与朕听，若有半句虚言……”

　　窦程氏慌道：“皇上放心，民妇是绝不会说假话！绝不会说假话的！我那弟妹返乡以后，日日都去馆子抽鸦片，家里的积蓄被她霍霍光后，她又把耕牛卖了换钱，她生的两个娃娃尚未满周岁，都相继得病没了，族人觉得此女既败家又克子，就把她给撵出了家门，谁知柳程氏自觉走投无路，第二天便投河自尽了。”

　　窦程氏回话的时候，虽然身子抖抖嗖嗖的，但是目光却没有半分闪躲，皇帝掂量了几刻，觉得她与阿木尔的证词确实可信：“身为宫人吸食禁物，已是重罪，竟然还敢谋害皇子，欺上瞒下，这更是罪恶滔天！可惜这柳程氏已死，朕无法对她处以极刑，但是依照清律，害死皇嗣，其亲眷也难逃干系，朕这便下旨，摘她九族的脑袋！”

　　窦程氏听到“九族”二字，登时吓得瘫坐下地，她急得嚎啕大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呐，静妃娘娘，您救救民妇吧，民妇也是为了您和顺贝勒才来宫中作证的呀！”

　　阿木尔痛失骨肉不久，看着窦程氏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也很是动容，她深知人命的脆弱与珍贵：“皇上，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家人，柳程氏之罪与他人何尤？况且她也只是枚棋子，并不是元凶，臣妾恳请皇上为和顺贝勒积德，三思而后行。”

　　皇帝道：“你说什么？她不是元凶？如今真相大白，为何还说柳程氏不是罪魁祸首？”

　　阿木尔道：“皇上您想，柳程氏不过是个拿点月钱的乳母，哪里有条件去购买鸦片？而且就算她有钱去买，她也没有能力将此禁物引入宫中啊！所以她所吸食的鸦片定是宫中的某个主子提供的，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内廷曾持有阿芙蓉的嫔妃只有那么一位……”

　　皇帝道：“你是说……尚答应。”

　　阿木尔道：“没错，先前搜查内廷，唯有咸福宫藏有阿芙蓉，也唯有咸福宫与烟馆有生意往来，皇上，这幕后推手十有七八就是尚答应啊，臣妾恳请皇上惩治恶人，公开真相，还臣妾与纲儿一个公道！”

　　皇帝道：“尚答应诓朕吸食鸦片已是本朝头案，如今又有残害阿哥之嫌，数罪并罚，不可饶恕！成谔，携白绫一尺，即刻赐死尚佳氏，葬入乱坟岗。”

　　僧格林沁道：“皇上且慢，虽说主使有很大的可能是尚佳氏，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小主没有做案嫌疑，若是扣错了罪名，那真凶岂不逍遥法外？所以微臣建议由宗人府调审尚佳氏之后，再做处决。”

　　皇帝谓阿木尔道：“静妃，你怎么说？”

　　阿木尔寻思片刻道：“家弟说的有道理，此案要查就查个底清，有了刑堂证供也好服众。”

　　皇帝道：“好，那就先这样办，成谔，你令宗人府安排上吧。”

　　成谔道：“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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