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敏珈独自坐在万寿亭中观赏景致,许是想要排解心头愁闷,她竟婉声唱起了纳兰性德的《采桑子·那时错》:“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落尽梨花月又西。”
“能这般亮嗓亢歌,想来贵人的神智已经恢复了吧。”
敏珈回首望去,只见佳嫔独自站在杨柳树下:“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无论我走到哪儿,都要像个下作的贼一样躲在暗处窥探。”
佳嫔双眸微垂,覆落如乌云般的阴翳,她用着凌厉的语气道:“我就说章佳氏为何要突然进宫,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真想不到你竟能恢复如常。”
敏珈的神情很是淡漠沉静:“究竟是谁一直在背后捣鬼,咱们心知肚明,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若那日你没对我责打,没对我坦白,我还真不能恢复心神,得知真相。佳嫔,过不了几日,你的真面目将会被揭开,你的恶行将会昭告天下。”
佳嫔双眸发红,疯狂地笑道:“哈哈哈哈,你自认为占住先机,就可以赢了本宫?常贵人,你真是太天真了!不过也难怪,一个自幼便顺风顺水的宗家小姐,又怎么会懂得鱼死网破的道理。”
敏珈绞着绢子,警惕地盯着佳嫔:“你想做什么?”
佳嫔忧然道:“别紧张,在本宫出手之前,我想讲讲你我之间的恩怨,免得你至死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害你。”
敏珈心下微凉,仿佛深秋寒霜冷**仄溢出:“我的确好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家父为官二十载,从未草菅人命,摆弄权术,按理说这世上应该只有感激他的人,没想到眼下竟有个要寻仇的。”
佳嫔冷笑了两声,向敏珈投去怨对的目光:“你阿玛这么好,为何偏偏容不下自己的堂弟?为何要联合朝廷灭他满门?”
敏珈眸子一亮,面露惊讶之色:“难道……难道你是堂叔家的人?不,堂叔的家人都已伏法,不可能还有后人存留于世。”
佳嫔面色阴沉,如坠寒冰:“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六年前,赫舍里·誉璐被广东巡抚容海举报受贿走私,盘剥盐政,遭朝廷下令严惩,男子抄斩,女子流放宁古塔为婢。官府缉拿当日,幺女朔源趁乱逃出,可惜行踪败露,被捕快一路追至断瀑,为求换取一线生机,她只得跳入湍急的水流中保命。当时追捕的官兵,都认为这个女孩活不了,故而以自杀身死的说法回禀了朝廷,可惜朔源命大,浮出水面后尚有一息留存,而且还被路过的天理教信徒所救。之后经过教派数年的调教,她变成了一个不知人间冷暖的细作,变成了一个以复仇为信仰的杀手。”
敏珈错愕良久后,道:“我说为何初次见到你,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你是朔源!哼,刀下得生本应感谢上苍垂怜,安分守己,你倒好,竟然混进宫来兴风作浪,迫害无辜的人,简直是不可救药!”
佳嫔愤愤地斜着脑袋:“兴风作浪?我报复仇家不应该吗?如果你阿玛没有举报我爹,本宫的母家便不会妻离子散,家毁人亡!”
一阵啸行的凉风吹起敏珈的云丝袍角,飞起的裙边宛如扑腾的蝴蝶:“你阿玛那是咎由自取!当年他收取豪绅及英商的贿赂,允许鸦片流窜于市,如此祸国殃民的做法怎能包庇?最关键的是他还私自制盐,囤货牟利,这般扰乱民生,危害社稷的行为,更不能予以纵容!”
佳嫔用着一腔不可理喻的口气,质问道:“好,就算我阿玛该死,但我家人何辜?他们又没有做违反律令的事,为何要被赶尽杀绝!”
面对佳嫔的回应,敏珈仿佛觉得是在对牛弹琴,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连坐的决定乃是朝廷下的,阿玛做为臣属只得顺从,你怎能把这个怨气撒在我们身上?况且你的至亲都是良善之人吗,你额娘妒忌妾室有孕,用金瓜将其打死;你兄长霸占民女,抢夺良田,是为地方一霸,他们伏法恐也只是因果轮回。就算是依着你的话,他们是无辜的,那我额娘又有何过错?兹婳和枚香亦有何过错?你为什么要把她们给害死呢?”
佳嫔欲言又止:“你……”
敏珈讽落笑了笑:“说啊,继续找些歪理来辩解啊,朔源,你活的真可笑!”
佳嫔本就恨意填心,愤懑难平,眼下又被敏珈给堵的哑口无言,更是满心的气不过,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敏珈,发狠道:“不愧是大义灭亲的伪君子之女,字字珠玑,滴水不漏。本宫虽然辩不过你,但是不代表斗不倒你,赫舍里·敏珈,我这便让你尝尝沦为罪犯的滋味,我要让你被人冤枉,凄惨收场!”
说罢,佳嫔便发疯般的撞向亭边的假山,断线的血珠沿着头颅滑落在岩石上,登时化为污浊的曼珠沙华。目睹这一惨景的敏珈,当即被吓得魂不附体,她惊恐地凝着佳嫔那血流满面的尸首,久久不能动弹。
此时,附近飘荡起摩珂的疾呼:“不好了,常贵人杀了佳嫔娘娘!不好了,常贵人杀了佳嫔娘娘!快来人哪,救命啊!快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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