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芸唤来宋三郎，神色平静，把玩着腰间的令牌。

　　“将军，您这是…要让新招的士兵上阵？”

　　宋三郎见郑青芸将她召来，心里已然清楚了大半，却还是想不明白，分明老刘、周辰手底下的漠北兵更加身经百战，若派他们上阵，只怕那些匪类撑不住几个时辰，何苦要叫初入营不过一年的新兵上战场，徒增伤亡。

　　“是，我亲自带他们。”

　　郑青芸心里还记着那群土匪调虎离山伤了文瑞生的事，她一贯是极其护短又记仇的一类人，如今还不等她去找那群匪类，却见他们自个儿闯上门来，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报复机会。

　　“可他们入营还没满一年，就这样上战场，万一出了差池…”

　　“又岂会有人一生下来就身经百战的？”

　　话虽如此说，等到这决策传到了郑浩然的耳中时，他已然将自个姐姐的心思猜的十之七八。

　　老刘与周辰追问之下，见他思索了片刻，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暗示道：“你见过猫捉耗子么。”

　　老刘哪里听得懂这话，却见周辰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开口解释道：“猫捉耗子的时候，捉住了，再放掉，等耗子一旦要逃脱它的视线，又一爪子拖回来，如此反复，直到将猎物折磨而死。”

　　老刘好不容易听明白后，又觉得哪里不对：“那岂不是伤亡很大？”

　　“我进漠北军没你时间长，却也知道将军对漠北士兵的好是出了名的，你动动脑子，将军为什么不让宋三郎挂帅，不过是剿匪一事，手下这么多人，她偏偏要自己上阵？”

　　老刘即便是头脑再简单也听明白了话外之音，随即乐呵呵的回道：“还是你聪明。”

　　正等整合了士兵，郑青芸身上披着战袍，一张素净的脸上面无表情，显得十分平静，她手中握着长矛，战鼓声声催人，上千的将士站的笔直，额间的汗直直滴落到了颔角，又滴落在黄沙蔓延的土地中。

　　“你们既是我招进漠北军营，应该知道我漠北军在外面的名声。”

　　大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郑青芸身侧挂职副帅的宋三郎先一步高声应道：“战无不胜！”

　　倏然之间，只见口号响彻天际，众人只觉得满腔热血充斥到了头顶，又从头顶流到了全身各处。

　　郑青芸见已然调动军心，跃身上马，一声令下，上千的漠北军浩浩荡荡朝着白岩县行进。

　　战无不胜这四个字，说是形容漠北军，倒不如说是在形容郑青芸，自从她被封为将军镇守边疆，大大小小不知打过多少胜仗，匪类、反贼、前朝余孽、更不提三天两头便进犯边境的北疆军。

　　如今不过是一众乌合，又怎能叫她丢了这名声。

　　郑青芸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在白岩县外设伏，又会和了县内早就埋下的一批士兵。

　　如此一来，那群匪类便轻而易举被团团围住，郑青芸按兵不动，只是将那群山匪围住，直至死亡的恐惧蔓延在一众山匪心中几乎叫他们崩溃时，这才瓮中捉鳖。

　　虽见他们抵死反抗，却也实在不及人数及战术上的差距，很快便败下阵来。

　　郑青芸正骑着逐影，于一众打斗中，干净利索的挥动着长矛割下敌方首领头颅，血溅了两米多高。

　　她鼻尖嗅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一张脸上被溅了几个血点，竟叫人觉得倏然之间瞧见了几分妖异。

　　手中的头颅还在滴着血，郑青芸面无表情的举起它，那些个新来的将士总算明白了，其实说书人的描述也有可信之处，虽说郑将军平日里来平易近人，可真上了战场，可不就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嗜血，冷面阎王这一称号形容她再为贴切不过了。

　　山匪一见首领丧命，有的抵死反抗，有的竟扔了兵器跪地求饶。

　　郑青芸鼻尖的这股血腥味久久不曾散去，她强抑制住有些作呕的反应，小腹隐隐有些疼痛。

　　她下令速战速决，而后将残局留给宋三郎收拾，骑马回了将军中。

　　前几日才召来了李大夫，时隔不久，郑青芸战袍还未来得及换，只匆匆放下了长枪，便叫娟娘去寻他来府中，自然而然也惊动了文瑞生。

　　他瞧着李大夫把脉问诊，且毫不留情的叱责了郑青芸一顿：“你究竟还想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前几日才叮嘱过你安心养胎，切莫舞刀弄枪，再有下次，大罗神仙也难保你腹中胎儿。”

　　郑青芸启了启唇，却也实在无法反驳他的话，等看过病，李大夫走后，郑青芸瞧着站在一旁面色比她还差的文瑞生，心里自知理亏，便主动道歉道：“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

　　文瑞生瞧了她一眼，并未应答，却见郑青芸似乎想要下榻，忙慌得大步走到榻前将她按回床榻上：“躺着，娟娘已经去熬汤药了。”

　　“你不气了？”

　　文瑞生皱着眉，替她用帕子擦去脸上的血点：“这个孩子于你而言，就一点也不重要么？”

　　郑青芸猛地起身驳道：“自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剿匪一事，明明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可用，为什么偏要自己上阵？”

　　郑青芸躺回了玉枕，睁大了眼，得益于面色苍白的缘故，难得装出几分弱女子的模样：“你应当知道军心有多重要，虽说不过是一群山匪，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上阵杀敌，我自然上心。”

　　文瑞生差点叫她绕了进去，瞥了她一眼：“其他人不能上阵，非得要他们来打这一仗？”

　　郑青芸点了点头，一脸正经的回应：“那是自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实战机会，过不了多久万一靖王谋反了，又或者是北疆决定进攻，我漠北军自然得首当其冲守卫疆土，到了那时候再叫他们上战场，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郑青芸这话倒也不假，因此堵得文瑞生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叹了气，替她倒了杯水：“我说不过你。”

　　郑青芸反手将他的手握住，扬唇笑道：“你可是当朝探花，又岂会说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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