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白岩县县衙门口都被来报名的百姓挤得满满当当,热情高涨的几乎都快把房顶掀开了。
娟娘站在郑青芸的身后,远远的看着门口接待百姓的几位文书忙的满头大汗,百姓们也是汗流浃背,于是冲郑青芸道:
“将军,这天气七月流火,热的叫人难以忍受,文书先生们忙忙碌碌,百姓们又都聚在一起,空气不流通,万一有中暑晕倒的就不好了。”
“嗯。”郑青芸点点头,“你去账房支些银子,再叫刘仁写个清热消暑气的凉茶方子,按着方子抓药,在门口煮一锅凉茶,免费发下去。”
娟娘立即欢欢喜喜的行了个礼,“多谢将军体恤。”
“还是多亏你提醒。”郑青芸单手把娟娘扶起来,语气温柔,“我总是想不到这些的。”
她长日在军中和士卒为伍,那些都是铁打的汉子,什么中暑,什么晕倒的现象几乎不存在,郑青芸跟着他们糙惯了,很难考虑到这些百姓们孱弱的身体情况。
“将军心里装的是家国大事,哪有空想这些琐碎的事情呢?娟娘在其他事情上帮不上将军的忙,也就只有在这些小事上多替将军着想了。”
郑青芸今日穿的是漠北军中统一的赤色短褐,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皮质长甲,腰间用腰带粗略的系住,更显出她纤细挺拔的身姿。
娟娘则是一身水蓝色的儒裙,头上梳着妇人发髻,发间插着一根银簪,易碎的流苏随着她身体的动作和微风的吹拂静静摇晃着。
远远看去,这俩个人一位刚强,英姿飒爽,另外一位则温婉,清丽大方,竟然有一种特别的和谐之感。
文瑞生好不容易忙完了府衙中的事情,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莫名的竟然升起了一丝捉摸不透的醋意,他快步走上去,身体挡在郑青芸和娟娘之间,问:“青芸,今日情况如何?”
他心中有异,语气也未控制好,听着竟然有些怨气。
娟娘是过来人,心中了然。
这位文大人,很可能是嫉妒了。
她微微一笑,俯身冲郑青芸和文瑞生行了个礼,便退下去忙和郑青芸刚交代给她的事情了。
郑青芸完全想不到文瑞生竟会吃娟娘的醋,便以为文瑞生是刚刚处理公文心情不佳,也没追问。
“来报名的男丁很多,但是符合标准的不多,还得细细筛选一番。”
顺着郑青芸的目光看过去,那些报名排队的人群中很多是十几岁的瘦弱少年,也有很多是五六十岁的老叟,良莠不齐。
文瑞生点头,“的确。虽然现在是以招募屯田兵为名帮扶百姓,但是名目上毕竟是征兵,人数不能过多。总得挑选些年纪,体力都符合标准的才好。”
“文大人所言极是。但这些还不是全部。”一位须发花白,穿着青衫的老叟慢步走上前来,“下官建议,若报名的诸位青年都是一家的兄弟,则只能择优录一人。一人为屯田兵,那么一家老小的生计都有了依靠,总要雨露均沾,每家每户都尽力照顾到才是。”
语毕,老叟冲文瑞生和郑青芸行了个人大礼,“下官赵日升见过青云将军,见过文大人。”
这位便是前任县令杨大人留下来的资深师爷,赵日升。在文瑞生来白岩县之后,这位经验丰富的赵日升教了他不少人情世故,也帮了他不少的忙。
“赵叔,说过了见我不必多礼。”郑青芸把赵日升扶起来,“你怎么老是不听?”
前任县令杨云鹤是郑青芸心里亦师亦父的存在,赵日升是杨云鹤的老搭档,对郑青芸颇为照拂,像是叔伯一样,郑青芸早就说过,他们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
闻言,赵日升嘿嘿一笑,“将军,规矩总不能不守,等你哪日休沐,脱了这身军服,我就不行礼了。”
郑青芸无奈地看着他,深知自己是改变不了这个老顽固的,便随他去。
文瑞生心里对赵日升颇为敬重,也紧跟着回了一礼,“赵师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今日来,是求一件差事。老夫在白岩县任职三十余年,门口的这些人里有很多我都是看着长大的,我对他们的脾气秉性,家世背景都比你们更熟悉。”赵师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若是两位信任,这筛选一事便交给老夫来办吧。”
文瑞生忙不迭的点头,“如此甚好。”
他正愁没有一位德高望重,秉公执法,又能值得信任的人来操办这件事,现在赵师爷主动请缨,那一定是最好的安排了。
郑青芸也同意,“那这件事便全权交给赵叔您,我和文大人明日还有其他安排,就不陪着了。”
其他安排?
文瑞生疑惑的看了郑青芸,又听她慢慢道:“屯田兵,屯田兵,自然要先有田地了。如今适合耕种的田地还未划好,总得亲自出城,巡视一番。”
第二天一早,郑青芸早早的就等待了县衙的门口。
她骑在逐影的身上,身后跟着同骑黑马的周辰,在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放着绳索,木桩,三角旗等各式各样的工具,还有几个关着的箱子,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些什么。
而驭马的车夫,正是宋三郎。
他是农户出身,祖上几辈都是务农的好手,若是想要挑选一些适合耕种的土地,带上他最好不过。
一行人刚刚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文瑞生就从府衙中走了出来。
今日他没有做平时宽袖长袍的儒生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窄袖的干练骑装,从头到脚都是墨蓝色,只有腰间的腰带乌黑如墨,看上去英姿勃勃。
文瑞生身后牵着的是郑青芸送的白马,一人一马缓步而出,微熹晨光的映照下,他浑身仿若被镀上一层光亮的金边,看上去不像是文弱探花郎,更像是哪来的武状元。
郑青芸不由得多看了一会,惹得文瑞生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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