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说正事。”郑青芸一边摘下头上的银色兽纹兜鍪一边朝哨岗内部大步跨进去，“人在哪里，直接带我过去。”

　　此时天早就彻底的黑了下来，哨岗的地牢里暗无天日，只有东方墙壁的最上方开着一个仅有几尺宽的方形开口用来流通空气，郑青芸进去的时候，那几个背景打扮的人正奄奄一息的缩在墙角。四肢和身体都缩在黑暗里，面色惊恐的瞪着眼睛，看上去惶恐又无辜。

　　身边的人拿着油灯走进了几步，郑青芸眯起眼睛，借着光亮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人，侧脸问：“田大统领，这就是你抓来的奸细？”

　　牢里的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位几十岁的老妪，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从北疆逃难而来的难民，却不像是田统领在口信中所说的精明神秘的暗探。

　　“正是。”田统领走上前一步，低声答话，“将军，北疆暗探自古以来就能男女老少皆有，最擅长于潜伏和撒谎，将军切勿以貌取人，掉以轻心。”

　　“我明白。”

　　郑青芸拧着眉头接过旁边的灯笼，想要再凑近一点看看，却见身前骤然伸出一只手臂，田统领闪身拦在了她的身前。

　　“将军，这些人刚才受了点刑，大小便失禁，气味冲天，实在不雅。将军若是要审，属下这就叫人先把他们清理一番，再带到将军面前。”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郑青芸果然觉得空气中似乎漂浮着腥臭之气，她顿了顿，点头，“也好。”

　　田统领叫人来处理，自己则是带着郑青芸去地牢外面等着。

　　夜风中两个人安静的站着，郑青芸脑海中不停地闪回着刚才地牢中的种种异常，心头骤然一冷。

　　清朗嗓音在庭院中响起：“说起来，你是如何确定这些人就是北疆暗探的？”

　　“回将军，属下巡逻时发现了一位男子正潜伏在山坳之中绘制哨岗的地图，我一路悄悄跟着他，顺藤摸瓜的就抓了这么多人。”

　　“那男子绘制的地图可还在？”

　　“在。”田统领把手伸进怀中摸索了一会，掏出一张羊皮纸地图，上面的确有用炭笔描绘的草图，线条粗狂而不失流畅，标注也用的是北疆特有的文字符号，看来，的确是绘图老手在短时间内匆匆画就的。

　　“嗯，如此看来，的确是奸细无误了。”郑青芸低着头把地图折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不出神色。

　　她把地图重新交还到田统领的手上，目光落在他左手虎口处的厚茧上，微微顿了顿。

　　这时，地牢里突然传出一阵大喊；“不好了，暗探自尽了！”

　　不妙！

　　地牢里的声音刚落，田统领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郑青芸的身体像是离弦的羽箭一样冲了进去，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郑青芸冲进去的时候，那些暗探的尸体全部都歪在地上，七窍流血，旁边放着的是用来给他们洗身体的木桶，脏污的水流混合着殷红的鲜血一起在地上蜿蜒流淌，腥气冲天。

　　她大步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副手套带上，一边查看着尸体，一边问旁边惊慌失措的狱卒：“我们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狱卒似乎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按照大统领的吩咐，拿清水给他们冲冲身体，别的什么都没干，他们突然就死了。将军，这真的不关小的的事啊。”

　　“别吵。”在郑青芸仔细的检查了所有人的尸体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人的确是中毒而亡。

　　田统领躬身站在郑青芸的身后，“将军，会不会是他们看见了您，觉得事情败露，怕禁不住您的审问，会泄露更多的情报，干脆就自己了断了。”

　　“说的很有道理。”郑青芸缓缓起身，把手套摘下，猝不及防的从那名狱卒的腰间拔出一把锃光瓦亮的钢刀握在手里，长眉挑起，目光中的寒意比刀身上反射的光亮更加渗人。

　　她歪了歪头，勾唇望着田统领，薄唇微动：“不过，你在骗我。”

　　“将军——”田统领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片刻之后，那压抑已久的凶狠之色终于不再隐藏。

　　“不愧是青芸将军，我这么努力的设计，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田大统领抬起手，身上的盔甲发出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之间他朝身后的黑暗处勾了勾手指，立刻就有全副武装的数十人同时涌了出来，把郑青芸团团围在中间。

　　虽然看起来来势汹汹，但是郑青芸耳力比常人敏锐的多，听得出来，这些人的呼吸声，一大半是紊乱的。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气息绵长均匀，呼吸乱，就是心乱，心乱，又怎么用的好剑，杀得了人呢？

　　估计，是还在忌惮着自己吧。

　　郑青芸依旧冷静的可怕，问：“看来，今日你是不想放我走了？”

　　“将军，我也不想啊。”田统领一脚踢开脚下那具浑身鲜血的老妪尸体，跨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要是不这么聪明，信了我的局，事情也不用发展成到现在这个地步。”

　　“是你太蠢。”郑青芸手腕上力气一松，提着刀走到田统领对面的椅子坐下，把钢刀压在自己身侧，尾音微微上扬，“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穿的？”

　　“如果你是想拖延时间的话，那大可不必。”田统领紧紧盯着郑青芸，目光锐利，“今晚哨岗里所有对你忠心的人都被我调走了。而且，你进哨岗之后我就派人看过，你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那个周辰也早就让我抓起来了。今晚，不会有变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既然如此，你又怕什么呢？”

　　田统领的眼神果然闪躲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刚才的傲然,“愿闻其详。”

　　“那幅地图，画的实在不怎么样。”

　　田统领一拍桌板，“胡说！那地图是我亲手画就，绝对不可能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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