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芸对文瑞生的小心思浑然不知，她随手把茶杯从他手里接过来，又斟满了透亮的茶水，问：“这一路上你是否跟陌生人有接触，又缘何会染上瘟疫？”

　　烛光闪烁下，郑青芸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清澈透亮，惹得文瑞生一时晃了神儿，他总觉得，这双眼睛里，似乎是有几分担忧在的。

　　文瑞生努力回想了一会，道：“之前在破庙的时候，有一个乞儿进来乞讨，他说他父母双亡，一个人流浪，久未进食，我看他可怜，就给他了一个饼，还让他用我的水壶喝了点水，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吧。”

　　“嗯，应该如此。”郑青芸点点头，“你放宽心，我会让王大夫细心照顾，你是我的夫婿，我不会让你出事。”

　　其实文瑞生刚刚的心还是飘飘荡荡的虚浮着，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贯怕疼又怕死，可是不知为何，听见郑青芸的这句话，他倒是突然安定了许多。

　　文瑞生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那你呢？”

　　“我还有正事要做。”郑青芸起身抚平自己的衣袍裙角，“你好好休息。”

　　郑青芸不做停留，出房间的时候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门口，风尘仆仆的老刘正等着她。

　　郑青芸扬眉看了老刘一眼，大步走在前面，脚步不停：“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老刘赶紧跟上，“圣旨已经下来了，估摸着宣旨的太监下午就到，我放心不下，所以快马加鞭的提前赶回来了。”

　　郑青芸平静的“嗯”了一声，老刘回来也好，瑶县的守卫办事虽然尽心，可是毕竟能力有限，很多事情，还是得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老刘去做她才能放心。

　　“这两日辛苦你了，现在左右无事，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我自会叫你。”

　　可是，老刘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迟疑了一会，终于咬咬牙，硬着头皮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将军，您别怪我多嘴，您今天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老刘梗着脖子，“现在瑶县里外都靠您撑着，万一您要是被传染，病倒了，瑶县百姓怎么办？漠北军务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郑青芸的脚步就顿下了。

　　郑青芸回头看着老刘，面无表情：“既然知道是多嘴还说？”

　　老刘一急：“将军！”

　　就在刚刚，老刘前脚到县衙，想立即回禀郑青芸，可是还没来得及拜见，就看见郑青芸扔下了手机的公文脚步匆忙的朝后院赶去。

　　他知道文瑞生现在染了瘟疫，今天说这番话，也只是担心自家将军的身体啊。

　　郑青芸明白老刘的拳拳苦心，不由得放缓声音，开口解释：“文瑞生的病，有些蹊跷。”

　　“这是为何？”

　　“我和唐麒的暗卫遍布天下，尚未收到有关瑶县瘟疫的任何风声，可其保密手段之严密，可是偏偏就有一个染了瘟疫的乞儿讨饭讨到了文瑞生的面前。”郑青芸声若寒冰，“你说，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老刘顺着郑青芸的思路细细想去，心头一冷。

　　“将军，要不要我去查查那个乞儿？”

　　“算了。”郑青芸摆摆手，“我已经问过了，那个乞儿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根本无处可查。而且，既然有人算计好了朝我下手，就不会傻到留下什么线索。”

　　“真是可恶！”老刘握着拳头骂了一声，“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非用鞭子从头到脚的抽一顿再扔进山里喂野狼！”

　　郑青芸无奈的看了老刘一眼，深知自己属下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朝牢房走过去，在圣旨抵达之前，她还想再去大牢里见一见张全。

　　瑶县瘟疫肆虐之事张全自然是首当其冲，罪无可恕，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被人拿捏在手里的爪牙，迫不得已听命行事罢了。

　　要想真正的为那些白白死在瘟疫里的百姓讨个公道，还是要想办法把靖王从幕后拉出来才行。

　　她手里虽然有几封张全和靖王那边来往的书信，可是上面一没有代表靖王的印章，二不是靖王亲笔所书，真的到了对簿公堂的时候，压根就算不上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这件事情的突破口，还在张全的身上。

　　大牢里的空气中，一股带着潮湿感的腐烂味道静静弥漫着，让人闻了几欲作呕，但是郑青芸就连眉头都没皱，径直朝最深处的牢房里走了过去。

　　郑青芸到的时候，被扒光了官服，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的张全正跪坐在地上的枯草上，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干掉的泪痕。

　　看清来人之后，张全那双狭小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阵亮光，他起身扑到圆木制的围栏上求饶：“将军，将军您就饶了小人吧！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真的是逼不得已啊，将军！”

　　郑青芸面不改色，“你若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也许会从轻发落。”

　　“将军！您这是要我的命啊！下官只是一个芝麻县令，哪里能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啊！”张全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被困了三天两夜，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每说一句便要哭上两句。

　　饶是这样，他却依然咬紧了牙，不肯坦白。

　　这些年，郑青芸审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知道，有些狡猾之徒在面对审讯的时候惯会使用一些套路——

　　避重就轻的认罪，真情实感的求饶，可是一被问到重要问题，就立刻没脸没皮的装傻。

　　凡此种种，正如此刻的张全。

　　要是一些年纪轻，沉不住气的审讯官在这里，免不得被张全之辈气的心烦气躁，拂袖而去，可是在这里站着的偏偏是郑青芸。

　　要知道，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张全要哭，她就听着，张全要闹，她就等着，等他精疲力竭了，郑青芸就再把自己的问题再上问一遍，反正外面已经安排妥当，一时半会不用郑青芸做什么，他不答，她就陪他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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