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把折子写完之后,再三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错漏,才晾干墨迹,十分认真的把折子折好放在了书案旁边,自己则是去偏房沐浴更衣,准备睡觉。
他刚刚走出书房的门,窗柩就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闪了进来,一目十行的把两封折子都看了一遍,这才又翻窗出去。
第二日晨光微熹之时,高野就已经穿好了冕服,精神抖擞的同其他的官员们站在了太和殿的殿前等待传召。
而昨夜写好的两封折子,正被他一起揣在了宽大的袖袍里。
传召的太监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先是朝着东方用力的甩了几鞭子,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清脆高亢,一层层传过宫墙,众大臣们应声而动,按着顺序依次步入巍峨庄严的太和殿。
在处理了一应事务之后,唐麒果然问起了巡查漠北的情况。
唐麒端坐于九条金龙缭绕盘踞的龙椅之上问,低头发声:“高爱卿刚从漠北回来,还未曾休息,便赶来上朝,真是辛苦了。”
高野低头施礼,“陛下体恤。,臣惶恐。此次出行,下官在途中所见甚多,不觉辛苦。”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在漠北的所见所闻说出来,让朕和百官们都听一听,朕也好奇,我那位好友,最近过得如何。”
唐麒说话的时候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和颜悦色,看不出丝毫生气的迹象,而且提起好友二字时,语气也没有任何的凝滞。
看起来,对郑青芸毫无芥蒂。
这便是说明,他不知道宜陵的事情了。
“回圣上,漠北军务一切井井有条,青云将军也一切安好,同新上任的文县令一文一武,治理有方。”高野笑吟吟的答,一边从袖口中掏那封歌功颂德的折子,一边道:“具体事宜臣已经写成了折子,还请陛下......”
可是他还没走到为唐麒呈递公文的红红面前,突然郑浩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文县令对我姐姐可好?”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边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高野没有防备,手中力气一松,两封折子齐齐掉到了金銮殿朱红色的地板上。
罪魁祸首郑浩然赶紧跪倒,“臣心中担心家姐近况,一时慌乱,未曾想到高大人会突然动作,贸然撞倒了高大人,殿前失了礼数,还请陛下责罚。”
唐麒对郑家姐弟一向都是十分宽容,此次也不例外。
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谢陛下。”郑浩然低头磕了个头,正当他即将要站起来的时候,目光却停在了高野那两封掉在地上的折子上。
他十分疑惑的“咿”了一声,问:“高大人,你的这两封折子,怎么看上去一模一样?”
郑浩然的这句话一说完,满朝文武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那两封折子上。
的确,不仅封面上写的都是<漠北军奏报>,就连封面也是一模一样,这是又为何?
高野背后的冷汗瞬间打湿了里衣,他自以为写两封折子就是万全之策了,可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竟然会被郑浩然给撞破!
这郑家姐弟,正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鲁莽!
他揪着一颗心,抬头偷看了一眼唐麒,发现这位年轻的天子脸上已然是笑意全无,而后,听唐麒冷声道:“来人,把地上那两封折子都呈上来。”
整个太和殿里弥漫着一种十分诡异而又紧张的气息,龙椅上高高端坐的唐麒皱着眉头看完了那两封折子,重重的将它们砸在高野的面前。
“高爱卿啊高爱卿,你可真是八面玲珑啊!”
天子盛怒,殿中站着的百官们几乎不敢喘气,每个人的心里都砰砰打着鼓,而高野更是早就趴在了地上,哀声求饶:
“圣上,老臣知道陛下和青云将军手足情深,宜陵洞中纵然发现了军械,可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青云将军的手笔,心中惶恐,怕伤了二位的君臣情分,又怕冒泡处置青云将军,会寒了漠北将士的热血,这才做出此等糊涂事,还请陛下宽松老臣一次吧!”
说着,高野砰砰的磕着头,声泪俱下,叫人看的十分心酸。
在其他人听来,这番说辞不过是高野为了自保而做出的辩白,可是郑浩然听着,却怎么都不顺耳。
高野把郑青芸捧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上,这不就是明摆着想要告诉唐麒,她在漠北军中一呼百应十分,深受爱戴,就连唐麒也不能轻动。
为将者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若是唐麒真的信了这番话,就算是今天不对郑青芸生出什么隔阂,这些话日后也必然会成为埋在他心中的一根硬刺。
郑浩然在袖管中紧紧的握了握拳头,低低骂了一句:这个老匹夫,真是阴险得很,就算是临死之前也不忘了再拖一些下水的!
正当郑浩然咬牙切齿的时候,唐麒愤然开口就:“尔父高大学士为大魏朝鞠躬尽瘁,先后辅佐三代帝王,堪在朕面前自称一句老臣,而你高野,根本不配!真心痛,大学士一生清正耿直,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帝王威严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短短片刻,高野已经汗流浃背,内心几乎绝望,但是在听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
他手忙脚乱的朝龙椅下方爬了几步,直到被首领太监拦住之后,才声嘶力竭地冲唐麒喊道,“下官对不起家父循循教诲,对不起圣上信任,对不起大魏,臣已知罪,日后无颜面圣,愿随家父一起,共赴黄泉。”
说完高野重重的跪了下去,似乎是在等着唐麒的最后发落。
一片静默之中,殿中文武百官彼此相视一眼,心中同时想到了前几日刚刚去世的高鸿庐。
高野也真是不容易,奉命北巡,来不及赶回,就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未见到,如今却又犯了这样天大的错事,若是他真的被赐死了,从此高家,也就绝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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