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错觉？”

　　文瑞生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终于说出口：“你这样，总是让我觉得我们的身份似乎反了过来，好像我是一位需要照顾的柔弱女子，而你，才是男子......”

　　其实文瑞生早就有了这种感觉，只不过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比力气，比勇气，比谋略，好像我都不如你，可我毕竟是男子，总不能让身为女子的你处处照拂。还请将军以后像对待其他将士一样对待我吧。”

　　语毕，文瑞生抿着嘴唇，目光紧紧盯着左下方桌角上的那一点年代久远的缺口，胸膛慢慢的起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等到的并不是郑青芸的回答，而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夫君，你怎得，怎得如此可爱？”郑青芸笑的连筷子都要拿不住了，看着文瑞生马上就要恼怒了，她才慢慢停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润口。

　　“照拂你，或者说是照拂身边的人，只不过是我做将军这么多年的习惯罢了。我和他们苦惯了，也糙惯了，但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的手是提笔的，路途遥远艰辛，我自然要对你精心一些。”

　　文瑞生的眼睛还是一错不错的看着桌角，脸颊红的几乎快要滴下血来，支吾半天，才被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其实仔细想想，其实郑青芸对老刘也不错，夜探北凉山的时候怕老刘担心，都没有事先通知；对碧柔和那些小丫头也很上心，去逛花明节的集市特意给她们买了珠钗香粉；她就连对刚认识仅仅一晚的月娘也是，刚才出城的时候文瑞生还看见，郑青芸还亲手给月娘擦了眼泪，那个动作之温柔是文瑞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原来，她竟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么。

　　文瑞生放在腿上的拳头握了又握，十分懊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

　　“嗯？”郑青芸身子微微朝文瑞生倾斜了一些，偏过脸去看他的眼睛，“你好像是，有点失望？”

　　“胡说！”

　　文瑞生特意没有去喝郑青芸给他盛的汤，反而夹起了一块酱牛肉用力的塞进嘴里，十分夸张的咀嚼着。

　　“你这个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郑青芸摇摇头，“你要是不喜欢我对别人好，直说不就是了。毕竟你是我的夫君，我会看情况听取你的意见的。”

　　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

　　其他的女子一旦嫁做人妇，不都是以夫君为天，夫君说西，妻子就不敢向东的吗？怎的到了郑青芸这里，就是看情况听取自己这个夫君的意见了？

　　文瑞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在心里已然承认了自己是郑青芸夫君的这一事实，他这会儿只顾着生气，又朝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炒青菜，全然不理郑青芸接下来的话茬。

　　用过午饭，他们也该继续启程了，只是在结账的时候，遇见了一点情况。

　　——店老板听说他们是从瑶县方向过来的青云将军和文县令之后，竟然死活都不肯收饭钱。

　　郑青芸和文瑞生下楼的时候，老刘正在和老板聊天。

　　老刘手里拿着一袋碎银子往老板的手里塞，“老板，我们漠北军从来都没有白吃百姓饭食的规矩，你要是不收这钱，我们回去可是要被将军打军棍的。”

　　老板用了浑身的力气把钱又推回老刘的手里，连连摆手，“青云将军和文县令不仅是瑶县的大恩人，也是我们的大恩人，这顿饭我绝对不能收你们的钱。”

　　老刘说不过老板，一时为难，竟然瞪着眼睛道：“老小儿，你要是再犟，我就打晕你，再把钱袋子留在这！”

　　他本来就生的五大三粗，在军中这么多年，身上自然而然的又多了一层凶暴的戾气，此时眼睛稍微瞪一瞪，店老板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一下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此时，店老板目光一抬，正好看到了郑青芸和文瑞生，他看着郑青芸和文瑞生都是面容和善的人，赶紧拎起袍子跑了过去，“将军，你快管管你的下属，我说不收饭钱，他就要打人！”

　　郑青芸无奈叹气，“老伯，我们付你饭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还是快点收下吧。”

　　“这可不行。青云将军，前些日子瑶县闹瘟疫，好多没了活路的人都跑出来做了山贼流寇，我的客栈离瑶县这么近，平时没少受他们的骚扰，要不是您接管了瑶县之后清扫四方，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我现在还不敢开门做生意呢。这顿饭，就当我的报答了。”

　　老板说的情真意切，郑青芸和老刘对了一眼，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倒是文瑞生先站出来解了围：“店家，要我看，这饭钱我们就不收了，而且，我还想请店家帮我们一个忙。”

　　随行的人全都皱起眉头看着文瑞生，满眼深意。

　　要知道，郑青芸最痛恨的就是占普通百姓的便宜，这个文瑞生，不仅要白吃还是人家来帮忙，就算他是将军的夫君，肯定也免不得要被训斥一番。

　　但是文瑞生的话还没说完。

　　“我们在瑶县的时候，得赠了一批好酒，现在我们要去漠北，路途遥远，带着不甚方便，又不好丢弃，还希望老伯能帮我们处理了，便宜点卖给过路的人喝，也不算浪费。”

　　店家有点懵，“这——”

　　郑青芸一下就明白了文瑞生的意思，赶紧接上：“那就麻烦老伯了。”

　　说着，她又去叫老刘:“去叫几个弟兄卸酒，就唐钰送的那些，全都搬下来。”

　　不等老伯反应过来，郑青芸等人已经动作麻利的搬好酒，扬长而去。

　　车上，郑青芸斜靠在矮几上看着文瑞生，笑如春风：“没想到，你这书呆子有时候还是很机灵的嘛。”

　　文瑞生刚才跑的有点急，现在呼吸有些不均，“那位老伯实在热情，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是，可惜了靖王送的好酒，还望将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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