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奇怪的便是秦珣的娘亲,那是一个和村中其他妇人不一样的女子。她从不下地,却似乎总有银子花,确切地说,总有用品用。她基本上不用自己出去买东西,隔段日子便会有人为她送来。不像她和婆婆,经常要到市集上买些零用品。
秦珣娘亲的不同,还表现在她的笑容上,她总是浅浅地笑,很温柔,很恬静,不似一般的村妇,粗声大气。她似乎是温室里娇艳的牡丹,村子里的其他妇人,只是野外的杂草。
如今兮兮才明白,秦珣的娘亲定是富户人家养的外室。
兮兮永远忘不了那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晨,秦珣和她的娘亲坐着马车离开了。走得很突然,秦珣没说他们要去哪里,只是匆匆忙忙来向她道别。
那时,她哭了好久,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个伙伴。隔了一些日子,婆婆带着她也离开了。
兮兮走得时候很不舍,她总以为秦珣还会回来,所以在院内月季花下,埋了一个瓷瓶,里面放进了她写的一封信。
想到那封信,兮兮脸上一红,转身从屋内拿出一把花锄,想找出那封信,好收起来。可是在月季花下翻找半晌,却没找到瓷瓶。
这个地方只有秦珣知道,那么是他来过了。何时来的,兮兮不得而知。或许是很久以前来过,或许是最近来过。
那封信,看来是他取走了。
兮兮用罢饭,夜色已深,隔壁依然是黑暗一片。兮兮徘徊良久,飘身翻过墙头,来到隔壁室内。
烛火摇曳,室内摆设不似兮兮这边那般简洁,而是华丽中透着清雅,昭示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虽然没人,但是室内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飘荡,而且,这里整洁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很显然,不久前,这里住过人。毫无疑问,是秦珣回来过。
兮兮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记忆中的书呆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她能否认出他,他又是否能认出她。
翌日一大早,兮兮她们便启程离开村庄,向陵州而去。日到中午,几人赶到了陵州。
陵州,南朝的都城,是繁华之地,富贵之乡。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朱楼连绵,街上,车水马龙不断,行人穿梭如织。
兮兮毕竟是儿时曾经来过的,但霜儿和絮儿却从不曾到过中原,看到如此繁荣景象,难免欣喜雀跃。灵儿虽说年龄较小,倒是很沉静,一双清眸波澜不惊。
几人串街走巷,边走边看,不一会来到了丞相史霄的府邸。
韩瑄说史霄和太后是一党的,但是兮兮不是来找史霄的,她是来找史霄夫人的。兮兮拿出一封信笺,交给了守门的侍卫手中。
兮兮几人在门口等待,明媚的阳光洒在相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上,石狮愈加威武凶猛。看相府气派,不知敛了多少民脂民膏,正在蹉叹,忽见两顶华丽的轿子在相府门前落下。
轿帘掀开,下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门前的侍卫慌忙一路小跑过去,施礼道:“小人见过王爷,见过公子。”
王爷?却不知这王爷是哪一位?是韩珑,还是韩珣?
兮兮忍不住转头看去。两个打扮得风流倜傥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前面那位浓眉细目,一脸卑谦,一举一动都看着后面之人行事,这人自不是王爷了,想来是相府公子。后面那位,一身华服,眉目清俊,只是神色倨傲,是王爷无疑了。
“小丫头,你竟在这里?”前面的华服男子看到灵儿,得意地笑着说道,“看来你注定是公子我的人了,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兮兮的袖子一紧,这才发觉是灵儿抓住了她的衣袖,她的手害怕地颤抖着,清灵的眸中满溢着倔强的悲哀。
可怜的姑娘,兮兮伸手抓住灵儿温软的手,淡淡笑道:“别怕!”
“王爷,这个丫头便是昨日我在曲江渡口看上的丫头,可惜当时让人救走了,不想今日却送上门来了。”华服男子正说着,蓦然看到了霜儿和絮儿,“哦?你们也送上门来了,昨日就是你们坏了本公子的好事,看看本公子今日怎样收拾你们!上!”一挥手,几个侍卫从相府里冲出来将霜儿和絮儿围了起来。
兮兮凝眉,不想昨日强抢灵儿的人竟是相府公子,真是冤家路窄。但此刻却不是动武之时,兮兮暗示霜儿和絮儿不要轻举妄动。
那位王爷忽然开口道:“史朋。切不可冲撞了姑娘们!”
史朋惊异地望了一眼王爷,“王爷,难道你也看上她了?那小的就让她服侍王爷吧!”
那王爷摆了摆手,对兮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娘何人,何以在此?”
虽然这个王爷的笑容很灿烂,但是兮兮却没法相信他,因为这个人的笑容太假。大概是做王爷太久了,倨傲的架子再也放不下了,他的笑容好似是在给人恩赐一般,兮兮不喜欢。但是兮兮知道自己来南朝做什么的,这时不易得罪这些人,便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多谢王爷,小女子是远道而来,投奔姑母的。”
兮兮自然没有什么姑母,她只是以此为借口,来拜访丞相夫人的。
“姑母?不知姑娘的姑母是何人?可是相府里的人?”那王爷似是对兮兮很感兴趣,依然追问道。
就在此时,送信的守卫回来了,对兮兮道:“我们夫人请姑娘进去!”
兮兮点点头,辞别两人,向府内走去。
史朋正要阻拦,被王爷一把拉住,“史朋,万不可唐突佳人。这女子虽说脸蒙面纱,但是风姿俊秀,气质高雅,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枉你在花丛打滚这么多年,竟看不出这一点。”
史朋笑道:“史朋的品味哪里及得上王爷,一会儿我派人去打听她的底细。”
兮兮一行人在侍卫引领下,穿廊跨院来到丞相府后院的“清苑”。苑内林木崇崇,凤尾萋萋,花开艳丽,芬芳吐艳。
这日的天气极好,桂花树下,光影流动里,一个年轻妇人坐在一把精雕细刻的椅子上,身边侍女环绕。
那妇人装束素淡高雅,不似兮兮想象中那样富丽,面容清雅绝丽,年龄三十多岁的样子。妇人望着缓步走近的兮兮,目光柔和。兮兮忽觉妇人的面容有几分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只是她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临来南朝时,圣师将雪山遍布在南朝的探子也告知了兮兮,这些人在中原待的年数皆不短了,有官员的夫人,有青楼的老鸨,也有江湖上的侠女,虽说她们身份不一,但目的却只有一个,为天下人谋求安宁。其中林应娘又是她们的头目,就是丞相史霄的夫人,眼前的这位美貌夫人。
林应娘不及兮兮走近,早已迎上来一把抱住兮兮,叹道:“我苦命的侄女呀!”言罢竟哭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是林应娘做给下人看的,但兮兮还是不知不觉也掉下了眼泪。
两人哭了一阵,林应娘解开兮兮脸上的面纱,道:“侄女呀,多年不见了,让姑姑好好看看,你终于长成大姑娘了。”
林应娘用帕子拭了拭泪,吩咐侍女领着霜儿絮儿和灵儿去布置厢房,亲手拉了兮兮走入她的厢房。
她屏退侍女,待室内只有她和兮兮两人时,便对兮兮施礼道:“应娘见过圣主!”
兮兮一把扶起林应娘,笑道:“林姑姑不必客气,您是长辈,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叫我兮兮即可。”
“兮兮?难道你是冰旋的女儿兮兮?”应娘拉着兮兮左看右看,“一晃十年过去了,你再也不是小丫头了,竟然出落得这般美貌,我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冰旋?”兮兮心中一凝,冰旋是谁?难道她是自己的娘亲?
这是兮兮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娘亲的消息,不禁追问不舍。林应娘想不到兮兮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说道:“我见过小时候的你,你忘了,你和婆婆走时,我还去渡口送你了,那时我还没有嫁到相府。对了,兮兮,你从塞外赶来,是为了皇帝的事吧?”
林应娘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兮兮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只有婆婆亲口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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