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一愣,她倒是忘了,以叶从容曾经和亲的身份是不能为后的。
“那么,你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兮兮冷声问道。
月色下,她清澈的眸子里,有着忧伤的月光。但是她那淡淡的笑意,却令叶从容感到目眩,让她感到自惭形秽。
叶从容有些怔愣,原以为中毒后的她是憔悴不堪的,却不想娇弱的她愈发迷人,一身随意的衫裙好似流水一般,披在她身上,飘逸灵动至极。而自己这身华贵的皇后宫装,却依然败在了她那身随意的衣衫上。
就是这个女子,她占据了完颜烈风的心扉,如今,就连自己的瑜哥哥也对她另眼相待。
当她听说,瑜哥哥封了她为贵妃时,她心内掩不住的恐惧。
她好怕,她真的害怕瑜哥哥再被她抢走。
她为瑜哥哥做了那么多,不能让别人夺去她在瑜哥哥心中的位置,想到这里,心中酸涩难言。
“韩珣就是你的瑜哥哥?可是为何他的名字里没有瑜字?”兮兮问道。
叶从容笑了,她终归是不如自己的,因为她不知瑜哥哥的字,而她却知道。
“若瑜是他的字,你不知道吗?”叶从容微微笑道。
兮兮一怔,她倒是忘了,南朝人都有两个名,一个是名,一个是字。那个字一般都是亲近的人才称呼的。
韩珣,字若瑜。
若是早知道了,她也许早就知道他是冷月了。
“妹妹可曾想过,离开?”叶从容小心翼翼问道。
兮兮蓦然转首,双眸晶亮。“怎么,你有办法让我离开?”
叶从容点点头,今夜虽是封后晚宴,但也是韩珣首次在宫中宴请群臣。酒过三巡后,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的身上,她借口不胜酒力,从宴会溜了出来,就是为了能够将这个女子永远送出宫去。
“你发誓,从此后,再也不要见他!”叶从容望着兮兮道。
兮兮微笑道:“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兮兮和叶从容来到内殿,摒退宫女,两人互换过衣衫。叶从容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躺在了兮兮的床榻上。
兮兮穿着皇后的凤冠霞帔,正要出去,忽想起自己进宫时穿的那件旧衣。自从中毒后,她穿的一直是宫里的衣服,那衣衫一直被兮兮放在了柜子里。此刻翻了出来,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塞到了怀里。目光蓦然触及到一抹红色,那是烈风给她的锦囊,忍不住打开一看。
一粒浑圆的药丸在她摊开的手心里静静滚动着,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竟是碎心之毒的解药!
兮兮的心忍不住轻颤,原来烈风早就给了她解药,而她却浑然不知,真是白白受了这么多日的苦。
兮兮双眸含着泪光定定看着药丸,蓦然想起,烈风给她药丸时,她的身份是兮兮,不是雪山圣女。
中毒的是雪山圣女,难道烈风早就知道了她便是雪山圣女?
那他是何时知道的?
这些日子以来,兮兮一直为烈风轻薄舒玛圣女而耿耿于怀。却不知,烈风早就知道了她便是圣女,圣女便是她。
兮兮有些震撼,但是那震撼里,却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欣喜。
兮兮吞下药丸,打扮成叶从容的样子,从宫里走了出去。
殿内的宫女和门外的侍卫见到黄影一闪,夜色迷蒙,以为是皇后娘娘,皆慌忙跪拜,根本就没看清兮兮的脸,其实他们也是不敢直视皇后娘娘的。
栖凤宫门外,停着叶从容的车轿,兮兮从容不迫地坐到轿中,吩咐车轿向皇宫外驶去。
“娘娘,这大半夜的,您要出宫吗?”轿外尾随着的宫女问道。
兮兮咳嗽了一下,哑着嗓子道:“酒宴散了,本宫去送送父亲,这一别不知何日还能再见。”
兮兮知道此刻出宫势必会引人怀疑,而且,就是皇后娘娘,怕也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所以便说去送叶启风,这个理由虽说牵强了一点,但也是合情理的,那些宫女也不再言语。
从后宫到前门有很长一段路,兮兮平日里从太后那里走惯了这路,从未觉得路远。而今夜,也许是兮兮心中焦虑的缘故,只觉得这些抬轿的侍卫走得太慢了,而时间又是那么难熬。
在轿子里百无聊赖中,兮兮忽觉得丹田内有一股热气缓缓上升,方才的解药终于有了作用,她的内力在渐渐恢复中。
轿子离宫门越来越近了,兮兮想,她就要自由了。
宴会结束了,王宫大臣们已经渐渐散去了,大殿里,只有韩珣还坐在那里。头微微有些痛,今夜他好像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不会轻易喝醉,但是今夜不知为何,他心中很烦闷,酒意乘着烦恼,愈发浓烈。
今夜是他封后的日子,他本应当欢喜的啊。
他是喜欢容容的,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是在宫里的御花园,她和自己的皇姐韩瑾在一起。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娇小,这么美貌的小姑娘,一笑间令人心中万般疼惜。她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娇俏的发髻,崇拜地喊他瑜哥哥。
因为他的字是若瑜,她说瑜哥哥比珣哥哥好听,他也就应允了。
他常常拿她和小孤村那个疯丫头对比,那个疯丫头从来不崇拜他,只会嘲笑他,嘲笑他是书呆子。那个疯丫头总是一副坚强的样子,不需要人怜惜。所以,当他看到容容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他告诉自己,他是喜欢容容的。
后来,他去了西疆,一别数年,他一直记挂着她。当听说她和亲北朝时,他极其愤怒,所以他冒险去救她。而今,容容为了他做了这般大的牺牲,他不能对不起她,他要好好待她,永远喜欢她。
可是,心内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那个女子呢?那个兮兮呢?
为什么你想起她来,满心的痛。
韩珣摇了摇头,甩掉心内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冯英的搀扶下,向殿外缓缓走去。
门外,早有侍卫备好了车撵,韩珣坐到上面。
一行人向皇上寝殿而去,走到半途,韩珣忽道:“冯英,去栖凤宫!”
冯英一怔,皇上难不成真的醉了,今夜可是册封皇后的日子啊,按照惯例,是应当传皇后侍寝的。
“皇上,”冯英踌躇片刻,终不敢多言,这个皇上可是说一不二的,不是他能劝住的。
一声令下,车撵转了方向,向栖凤宫而去。不一会,便遥遥望见月夜下的栖凤宫,黑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
韩珣从车撵上下来,吩咐侍卫在殿外侍立,一个人踏着月色穿过花香四溢的院落,缓缓走向殿内。
自从她苏醒后,他一直没来见她,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他有些怕,可又不清楚怕什么。
今夜虽说喝多了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走向了这里。
主殿里亮着微弱的光,几个小宫女正在灯下打盹,看到韩珣进来,吓了一跳,慌张地跳起来行礼。
韩珣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几个小宫女便吓得不敢作声。
他负手缓缓走向内殿,昏暗的宫灯映出一室的清雅。精雕细刻的香炉里轻烟袅袅,娇粉色纱幔低垂着,隐约瞧见帐内沉睡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面朝里躺着的,只露出一头黑亮的发。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韩珣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因为她虽说中了毒,但是听力不会差到察觉不到他的到来。何况,他已经听得出她的呼吸乱了。
看样子她和他一样,也在逃避。韩珣心中翻腾着异样的情愫,淡然一笑,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她的“苏醒”。
寂静中,宫女小桃捧着一杯茶水放到了韩珣面前,然后踌躇着小声道:“皇上,方才皇后娘娘来过了!”皇上命她做贵妃的宫女,曾暗暗嘱托过,要她留意这里的情况。
韩珣闻言,心里一惊,忽觉不妙,起身走到床榻边,掀开纱幔。
叶从容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眼前,慵懒中透着娇羞,如同暗夜绽开的莲花。她见到他,嫣然一笑,柔声道:“皇上你来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随着她的话音,飘了过来。
韩珣的心蓦得一滞,果然是她。可是兮兮呢?她在哪里?难道是容容放走了她,不然身中剧毒的她是逃不出这个院落的。
他的心中竟隐隐有些怒意,不是对兮兮,而是对容容。这个他准备用一生来疼惜的女子,竟让他有了要打她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应该这样的,他不是最喜欢容容的吗?
她走了,那就走吧,反正与他而言,她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他的心急剧地跳动着,似乎是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压下心头的怒意,沉声问道:“林兮兮呢?”
叶从容抬起头,她没醉,她清醒得很,方才一直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听到韩珣进来的脚步声,她更是紧张得要死,如今终于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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