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内,刘彻剑眉之上有团散不开的愁云,而手中的笔蘸上了饱满的墨汁,却垂在上好的、洁白的绢帛之上,迟迟不肯落下。
而那墨汁无处宣泄,从笔尖凝结了一个浑浊的墨珠蓄势待发,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
高福看着出神的刘彻,在他耳边轻声唤着:“陛下……陛下……”
刘彻听见声音终于是回了神,可那笔上的墨汁颤抖的滴在了绢帛上,就这么污了一张上好的绢帛。
“嘶——”
绢帛被污染刘彻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看见上面的墨迹埋怨的看向了高福:“何事?”
高福低眉顺眼的给他躬身:“回陛下,要送去长门的东西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昨日他实在不好,所以他特意挑了些珠宝首饰、精致摆件让人给阿娇送去。
刘彻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嗯,朕要亲自过目。”
高福:“那陛下可要现在过目?”
刘彻刚想点头答应,却看见绢帛上的墨迹,想给阿娇写话的绢帛已经污了,还是摇了摇头:“等会儿再说。”
然后刘彻又抽出一张绢帛,提笔想写什么,却又不知从何下笔。
马场之上和那日赐簪,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众人,他是要迎阿娇回宫,可现在他对着别人说要立她为后,总要解释一番的。
高福侧目看了纠结的刘彻一眼,拿起墨锭细细的给他研着墨。
墨锭和砚台发出的声响让人平静,高福看着刘彻轻轻开口:“陛下是九五之尊,让四海臣服,着实不必如此烦恼。”
攥着的狼毫笔尖突然一抖,刘彻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你懂什么?”
被人戳中心事总是不爽,就算是最亲近的内侍也不行!
虽然嘴上说着高福,可刘彻心下一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便将笔放下了。
高福说的对,他本来就是帝王,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想做什么、想立谁废谁都不容他人置喙!
想通之后刘彻突然轻快了好多,眉目间的愁云总算散开,放松的倚在矮桌上,轻快的叫着他:“高福。”
高福:“奴婢在。”
刘彻轻松的笑:“送去长门宫的东西没有别的了让宫人出发吧!”
高福迟疑了一下:“陛下不亲自查看了吗?”
刘彻嘴角微微翘起,眼中的笑意还带着几分倨傲:“只要是朕送的东西她定然欢喜,看与不看又有何差别?”
高福一愣,然后羡慕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陈娘娘能的陛下如此挂念真是有福气!”
“那是自然!”
*
阿娇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看着那些看惯了的装饰突然觉得很陌生,但是身体的困倦还是让她想继续睡,可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十分想吃东西,所以就强迫自己醒过来,可是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让自己清醒。
再看窗外艳阳高照,刺的阿娇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似乎应该是过了卯时。
“绣春……”
听闻自己粗粝的声音阿娇愣了下,然后又钻进被窝里闭目养神。
在外间一直关心阿娇的绣春当然听见了叫她,她推开一条小门缝看见阿娇的床榻稍微有了一些动静,再一看,可又恢复平稳。
绣春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阿娇慵懒的出了声:“还不进来?”
睡了这么久终于醒了,绣春听见阿娇开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去伺候。
从阿娇辰时还没醒开始,绣春就每隔一刻钟进来看看,每次都看着她呼吸平稳、气色红润这才放心的让她睡,只是在外间一直不敢离开,就怕阿娇突然醒了见不到她。
“小姐醒了?这一觉您可睡的真长。”
在绣春的搀扶下阿娇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现在什么时辰了?”
绣春回道:“已经午时了。”
阿娇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绣春将衣服给阿娇捧了过来:“小姐可要奴婢伺候洗漱?”
阿娇刚想答应,可是肚子十分不合时宜的叫了叫,让她摇了摇头:“我现在饿得厉害,你给我去拿两块糕点压压。”
阿娇素来自律,在床榻上很少吃东西,可是今天要求自己给她拿糕点,看来真是饿坏了。
其实想想也明白,从昨晚陛下过来她就没吃东西,等到陛下走就开始睡,一直到现在水米未进,不饿才不正常吧?
阿娇饿得有些发慌,自己匆匆套了衣服就在桌前乖乖等着绣春。
一看见绣春将糕点端过来,阿娇就和饿狼了猎物似的,直接拈起一块糕点三两口解决了。
如此吃了两三块,阿娇又喝了杯普洱茶解腻,这才舒坦了些。
她是想将一碟子糕点全都吃完,可又怕一会儿没有食欲,也就吃了两块垫巴一下。
绣春看阿娇这样,连忙吩咐膳房传膳,伺候阿娇梳洗。
吃完糕点,阿娇终于不是那么难受了,绣春给她梳头的时候,她拈起一根金簪问道:“宫里有消息了吗?卫子夫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绣春给阿娇梳头的动作一滞,然后又轻柔的给她顺着毛糙,强压着心中的火气,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说是生了个皇子,折腾了她好久才出来,陛下龙颜大悦,当场赐名刘据,立为太子了。”
阿娇嘴角愉悦的弯起:“是嘛……”
太子刘据的降生,了却了刘彻的一件大心事,也了却了她的一件大心事。
绣春扁了扁嘴,然后阴阳怪气的开口:“听宫里人说,陛下不仅仅要封太子,还要封卫子夫为皇后。”
太子也就算了,可只要一想起卫子夫要当皇后她就好气哇!
“嗯。”阿娇应了一声,然后抚摸着金簪上的红宝石笑道:“她倒是还有几分本事。”
她以为刘彻要封后还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一晚上,卫子夫就能让刘彻亲口说出。
绣春急道:“小姐!”
“嗯?”
阿娇的目光从金簪上面下来,从铜镜中看见了绣春着急的表情,疑惑的看了过去。
绣春哼唧了一声,手中梳头的力道稍微大了一些,可还是在阿娇可以接受的范围。
“哼!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陛下过来的时候生,小姐您说这卫子夫是不是故意的?”
阿娇听见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善:“早生晚生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唉!本以为绣春想清楚了,谁知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拎不清,看来自己还要在好好和她聊聊了!
绣春低下头:“小姐……我只是气不过……”
绣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又像是有些哽咽,听得阿娇心情烦躁,面色冷下来直接转头看向绣春:“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因为阿娇突然转头,梳头的木梳还挂在阿娇头上,再看绣春果然红了眼眶。
绣春咬牙切齿:“她欺人太甚!”
阿娇攥紧手中的金簪,定定的看着她:“绣春,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绣春突然一滞,拿起木梳泄了气:“小姐……”
阿娇给了她一个眼神,绣春乖乖噤声不在开口,慢慢给她挽着发髻。
阿娇手里仍旧把玩着那支金簪,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刘彻送她的九头凤簪,然后就是一声嘲弄的轻笑。
果然他的话听听就完了,算不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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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彻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所以大家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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