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一处大宅院的偏厅, 端坐着数十人之多,只见他们一个个的神色凝重,似是在为一个极为棘手的事情犯愁,许久不曾有人开口说话,偌大的偏厅内也是显得气愤有些僵持。
“隋唐?就是那个十六岁免科考入朝为官, 两年多修建长达万里的河道, 数月治理益州洪灾, 更改科考制度,整治官场腐败风气…三年在朝中如日中天, 皇后、长公主为她撑腰, 势力直追当朝宰相长孙大人的隋尚书?”
那人如同报菜名一般,将隋唐的丰功伟绩,娓娓道来。
“哎…对付此人, 我们需小心谨慎啊!”
“怕什么,如今她已被皇上削去官职, 入赘尉迟府, 山高皇帝远…”另外一人轻笑道。
“这个隋唐虽然成为朝中笑柄,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表面上那么简单…”次位之上的华衣男子, 手中轻转着一串佛珠,忧心忡忡。
“龙会长,我觉得您是过于小心了, 京里传回的消息, 隋唐与尉迟蓝玥已经被皇上囚禁在皇宫, 待到成婚之后, 才会放两人返回扬州。”
龙会长冷笑,回呛:“哼,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以为皇上很闲,什么人的婚事他都如此操心?”
“依我看,这隋唐或许为官可以,经商嘛…不是我小瞧了她,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失足落马的时候,尉迟蓝玥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若没有皇商头衔,各地海陆不敢为难,她岂能有如今的成就?”
“嗯,此话有理,不如趁尉迟蓝玥被皇上囚禁,我们送她一份结婚大礼如何?”
次位之上的龙会长,斜斜看了眼说话之人。
“都督大人莫要轻敌啊!你们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何要将隋唐入赘尉迟府?偌大的朝廷,青年才俊何等之多,难道非得堂堂的一品尚书令大人不可吗?只怕皇上派此人前来,是来者不善啊!”
“龙会长此言虽有理,但只要我们这些人团结在一起,她就算再厉害,也斗不过我们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这偌大的扬州城,可不是仅仅一条地头蛇啊!”一名身着长相极为富态的胖子,笑着说道。
“刺史大人,这话未免言之过早啊!可莫要小看了那隋唐,当年益州一事,难道大家都忘了吗?皇子都被她绊倒了,又岂是团结便能对付得了的?既然这人如今已入赘尉迟府,那便是我们对立,还是要小心提防着点吧。尉迟府的根基,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想要彻底击垮,又不让朝廷干涉,就唯有靠我们来联合打压对方,光阻断对方财路,还不够,我们还要抢占先机,比谁的动作快,唯有如此,方能在两年里,把尉迟府偌大的家业尽收囊中,而新任皇商的位置,也非我们莫属。”
这话从一位长相俊逸非常的公子口中传出,只见那公子缓缓从外面走来,偏厅内众人顿时纷纷站起了身,极为恭敬的道:“七公子…”
“诸位,实在抱歉!今日在下有要紧事缠身,方才脱身前来,让诸位久等了,多有对不住…”七公子冲所有人抱了抱拳,微微一笑脸上温和之色尽显,却并无多少的歉意。
“七公子哪里的话,如今我们也刚到不久,正商议着如何对付隋唐这件事,不知七公子方才的话,可是针对隋唐而定?想必此人势必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不知她会管多少…”龙会长笑着说道。
七公子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道:“她能管多少我还不确定,但此人定不会不闻不问。皇上这个时候将她和尉迟蓝玥捏一块,定有其用意。从益州治理洪灾的事迹传开,我便对此人有所关注,据说皇上非常器重此人,我倒是很期待与她见上一见!看看究竟谁才是这天下间的第一人!”
“有七公子亲自出马,我等也就放心了,那还是按原计划进行?”龙会长笑着问道。
“一切照旧,但切记一定要快,我倒要看看这隋唐,如何替尉迟府收拾烂摊子…”七公子胸有成竹的道。
洛阳皇宫一片喜气洋洋,今日是皇商尉迟蓝玥与隋唐的婚礼。
这场婚礼之所以会弄的如此隆重,是因为皇上钦点,皇后做媒,并特设她们在皇宫举行。
可以说,这种事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然而,隋唐乃是第一人,一来体现皇恩浩大,君臣之情,二来虚张声势,将洛阳声势闹大,越大越好,最好是人尽皆知的效果。
“姑娘,今日简直美极了!”
一位中年婆婆将尉迟蓝玥头发梳好,笑着打量镜中的人儿,满眼的惊艳。
“奴婢侍奉宫里主子多年,婚嫁之事也赶上数十场,却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天仙美人。以姑娘这副尊容,当今天下除了天子,也唯有隋大人能配的上姑娘。”
尉迟蓝玥勾唇浅笑,想象待会那人见了她会是怎样一副神情,便不由自主的想笑。
这些日虽说都在宫中,但自从那日离开,她便被皇后安排学习礼仪,一来二去,也没再白日去找她。
每每夜深人静时,隋唐早已进入梦乡。
这个时候,尉迟蓝玥便会静静立于床头定定看着睡得不知状况的人。眼神中透着叫人看不懂的迷茫和哀怨。
尉迟蓝玥觉得隋唐很没良心,这些日,她没时间过来,这人就不能去看看她吗?
如此想着不禁有些恼,可转念一想,宫中岂容男子随意走动?若非皇上恩准,只怕张望都会掉脑袋。
看着熟睡的容颜,尉迟蓝玥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忍心将这人叫醒。
近来尉迟府又出事了,叫她寝食难安。可思来想去,偌大的宫中她也只能来找隋唐,但叫醒了,又能说什么?
尉迟蓝玥不认为隋唐懂得经商。
“尉迟蓝玥,小气鬼!开个玩笑你就不来了…”
隋唐嘟了嘟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话尽数被当事人听了去,若是知道,估计又该郁闷几日。
近来被扬州那边事弄得心力交瘁的尉迟蓝玥,竟被隋唐的一句梦话逗乐。
“噗…”掩嘴轻笑,“真是个呆子…”
扬州那边动作不小,皇上不可能不知,却只字不提,更不过问。
尉迟蓝玥猜不透帝王心思,无奈之下,她只好调动尉迟府的钱财来解决此事,不惜花高价大肆收购囤货,可接连数日的交锋下,尉迟府连连失利,损失惨重。
扬州商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显然是早有预谋。
只是,尉迟蓝玥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洛阳之行变数连连,不但婚姻大事被皇帝一道圣旨定了下来。扬州那边大规模的打压尉迟府产业,大批量扫货,自己远在洛阳,在下达命令及部署上难免会被耽搁,导致屡次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尉迟蓝玥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她即将嫁给同是女子的隋唐,这一生,恐怕都要和这个人纠缠不清了吧?
回想那日隋唐说的话,尉迟蓝玥不知如此草率的把自己嫁了,是否真的对?
“徐姐姐,奴婢听说隋大人有潘安之貌,可是当真?”
外面传来两名宫女的窃窃私语声。
“不然,若说隋大人有潘安之貌,不如用温文儒雅更贴切,隋大人生得白皙干净,男子中少见。这越看啊,越招人喜欢,若是真要严格说起来啊!我觉得隋大人更胜潘安。再说,以隋大人的才华,岂是潘安可比?”
“说什么呢?你们手脚都麻利点,再过些时辰,迎亲的队伍便要来了,快帮姑娘把嫁衣拿来穿上…”
习武之人,尉迟蓝玥的听力异于常人。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万千。
从刚出生,这张脸便叫她远离父母。数年后,又是因为这张脸,她在青云门中被众多师兄弟爱慕,更是有人为她大打出手。
对此,尉迟蓝玥全然不理。
三年前,她回到尉迟府,仓促接管整个家业,整日忙忙碌碌,劳心劳力…短短三年,她成长许多,性格更加内敛,心性沉稳,之前在青云门学的东西,终归还是派上了用场。
经历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尉迟蓝玥深刻领悟,光有一身绝顶功夫还不够,奈何这世道,仍有许多事不能用武力解决。
如今,昔日同门师兄,成为她最大的敌人。趁她不在,居然将尉迟府坐镇的尉迟公明挟持了去,这一消息,使得尉迟蓝玥差点悔婚,赶回扬州救人。若不是理智告诉她违抗皇命,会给尉迟府带来灭族之灾,只怕她早已离开皇宫。
“姑娘,您快来看看这件喜袍,真是太漂亮了啊!我听说这件喜袍是隋大人设计的,请织造司手艺最好的宫女缝制!您快来看看合不合身…”
尉迟蓝玥回神,起身走出内室,抬眸便见衣架上撑着一件款式别样的喜炮…
这喜袍的样式,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礼服整体别致清雅,内里是一袭绣着精美花纹的红色肚兜连衣拖地长裙,外衫是一件大红修身拖地长袍,上面用天蚕丝线刺绣而成的花纹,并无多余的点缀修饰,却不失华贵。
“那人居然还懂得缝制衣裳?”
经几个宫女的一番忙碌,终于服侍尉迟蓝玥穿好。
在这件红色长裙的衬托下,使得尉迟蓝玥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倒是消弱几分,再加上她那张无需修饰便美到令人心颤的脸颊,直接把这一屋子的宫女,婆子惊艳得呆立当场,奇静无比。
尉迟蓝玥站在镜前,也被镜中的自己狠狠地惊艳到了,同时也有几分惊讶,惊讶隋唐的细心,仅仅凭借几日相处,便能够让裁缝做出如此适合自己的衣裳来。
这等观察力,着实惊人。
“都愣着做什么,快拿纱帘来,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
这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婆子催促众人。
又是一阵忙碌,尉迟蓝玥被人抚上一顶华丽而又宽大的轿子上。
由于婚礼流程是按皇家来办,因此,迎亲队伍中并没有隋唐身影……
而此刻的隋唐,正守在景仁宫外,招呼满朝的文武。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隋唐入赘尉迟府,乃是皇帝指婚,皇后保媒,何人敢不来?
今日,满朝文武不但来了,还纷纷备下了厚礼,人家隋唐说了:此次入赘尉迟府,吾乃为国之献身,来之孑然一身,走时清廉一身,彩礼方面诸位大人就看着办吧……
文武百官听了这个气啊!
你想清廉是吧?我们偏不叫你如愿…
于是乎,文武百官竟无一缺席,并备下厚礼……
这些人,名义上是来参加婚礼,实际上是来送瘟神。
但不管大家抱着怎样的心思,以往是何种立场,只要能把这尊瘟神送走,摆脱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是皆大欢喜。
武媚娘一袭华贵艳丽的红色抹胸拽地长裙,外面披了一件红色轻罗纱衣,十分抢眼,艳丽,与李治携手朝景仁宫走来。
当她见到景仁宫外身着一袭修身喜袍的隋唐时,神色一滞,心口有些发闷……
她还记得,当年隋唐曾说过,等她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穿自己设计的婚服。
然而,今日这人穿著自己设计的婚服,俊朗清秀,神采奕奕,迎娶的对象,却是她为其挑选。
这是怎样一种滋味?想来唯有武媚娘自己懂。
“隋卿,今日这身新郎服当真新颖别致啊!朕还是首次见到…”李治笑着称赞。
“多谢皇上夸奖,这还要多谢皇上、皇后对隋唐的厚爱,才有今日的婚礼…”
隋唐话中带着几分讽刺,如今这般被他们算计,她对眼前这两位已无敬意。
武媚娘微微一笑,圆场道:“怎么?听隋唐的意思,是对这桩亲事不满?今日皇上与本宫都会为你做主,隋唐不妨说出来。”
李治妇唱夫随,笑得颇有几分深意,道:“是啊,皇后所言甚是,倘若隋卿觉得委屈,尽管说出来,不必憋在心中委屈了自己。若是当真有所不满,待过些年,朕的公主们长大些,任隋卿挑选,你我君臣亲上加亲?”
隋唐嘴角抽了抽,这两人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呵呵…想必皇上、皇后误会了,如此品德高尚,才貌双全,风华绝代的女子,我想,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吧?隋唐并非圣贤,自是求之不得,岂会委屈?”
武媚娘眼底划过一丝异色,轻笑着道:“本宫听说你的新娘,近来心情不大好,不知她可有找你?”
“哦?这倒未听她提起,蓝玥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能解决,绝不会劳烦他人,这也是她难能可贵之处。不过,既然隋唐已得知此事,待洞房之时,定要一问究竟。”
隋唐虽然嘴上这般说,但心里却是略惊,难怪近日尉迟蓝玥不曾找她,想必是出事了。
“洞房花烛隋卿可要加把劲啊!朕有替你问过人,今日良辰甚好,朕盼着与隋卿结为亲家啊!”李治哈哈大笑,旋即伸手在隋唐消瘦的肩上拍了拍。
隋唐被李治拍的很不爽,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心中冷笑连连:“去你大爷的,几个意思啊?凭什么你叫我生我就生?也要老娘有那个功能才行啊!你这个大色狼,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混球,满脑都是粪便!鬼才要和你做亲家…”
“呵呵…皇上真是说笑了,隋唐一介草民,岂能与皇上结为亲家呢!”隋唐皮笑肉不笑道。
“隋卿此言差矣,朕…”
没待李治说完,便听远处传来一声高呼:“新娘子到!”
隋唐一早就不想与这两人说了,听到通传如同大赦,急忙向李治与武媚娘行礼,笑着道:“皇上、皇后请进去等着吧,隋唐先失陪,去接新娘,免得误了吉时。”
说罢,便不再理会二人,朝尉迟蓝玥的娇子跑去。
然而,她这般的举动,看在旁人眼里却有着别样的意味,只见李治指着隋唐远去的背影大笑摇头。
“这个隋卿,有时候比谁都要老练,有时候却又像个孩子般,真乃奇人也…”
武媚娘微微一笑,笑意未达眼底,而那眼底的色彩,甚是复杂,变幻数次,脑中不断闪现着与隋唐最后的那个约定。
“瞧把咱们隋大人给急的,竟然自个跑来了……”
闻言,尉迟蓝玥掀开窗帘一角,恰好看到飞奔而来的隋唐。
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人又不是不知成亲乃权宜之计,何必笑得如此开心?跑得这般急切?”
尉迟蓝玥虽然嘴上这般说,只是那眼底的笑意,却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当尉迟蓝玥被一名宫女扶出娇子,隋唐只觉得眼前一亮,狠狠地惊艳。
“果然这特制的中国风礼服,只有你能驾驭!”
从宫女手上接过尉迟蓝玥,隋唐靠近小声问道:“蓝玥近日不来找我,可是出事了?”
尉迟蓝玥扶着隋唐的手紧了紧,并未告知自己有找她。
“扬州出了事。”
短短一句话,道出许多信息。
两人肩并肩缓缓向景仁宫行去,隋唐神色微动,小声问:“为何不来找我?”
尉迟蓝玥默了默,轻语道:“皇后娘娘命人教蓝玥礼仪,脱不开身…”
“有多严重?”隋唐了然问道。
“险些令蓝玥悔婚。”
“损失多少?”
“整整五百万两黄金…我想今夜便动身返回扬州,以免夜长梦多…”
隋唐打断她道:“我也想早点离开,但只怕皇上与皇后都不肯。扬州之事你若信我,就先让他们折腾去吧!只要不伤了尉迟府的根基,我便有法子让尉迟府翻身,而你我为今之计,先想想如何渡过今夜的洞房吧!”
闻言,尉迟蓝玥身子微微一颤,随之,红盖头下的俏脸顿时染上一抹红晕,虽没说话,心中却早已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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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猜猜看,洞房花烛会发生什么?恋爱中的女人都有些傻,女皇也不列外,但也近如此。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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