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谶花(一)
神鹿的出现,让阿蔓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风宸匪也没想到刚才和自己的零蔓回应的力量竟然来自这传说中的九色鹿。
地上趴伏着的众人看到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是表情的扭曲,睁大的双眼都在纷纷表示着他们对神鹿的向往。九色鹿一身闪闪发亮的皮毛,虽是九种不同的颜色,但是却相得益彰,动人心魄,尤其是那象征身份的巨大鹿角,让人不禁联想到当年神族的风采。
九色鹿身形高大,看起来比一个成年的人族还要高上两头,它脚踩过的每一寸泥土,都会让深埋在里面的生命迅速生长,一花一草都似乎在列队迎接,它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风宸匪面前,看着他手中的零蔓,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眼中竟然出现了迷茫的神情,阿蔓虽然感受到九色鹿毫无恶意,但她还是不经意间闪身挡在了风宸匪面前,
“是你把我唤醒的?”
一头未变换人形的鹿直勾勾盯着他,开口说话,风宸匪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哪怕在妖族生活五年,哪怕听说过,他也从未亲眼见过此等颇有些怪异的情景。
阿蔓不觉得以风宸匪的能力可以召唤神鹿这种强大的妖族,难道是因为她的半颗内丹?
“我们只是想召一些小妖救命,没想到扰了神鹿大人的清净。”
阿蔓的变脸之快,让风宸匪差点忘了方才是谁对神鹿嗤之以鼻来着。
“真的是你?一个人族为何会懂得御妖之术?”
九色鹿眼中根本没有阿蔓,他盯着的一直都是阿蔓身后的人。
“是我,我教他的,御妖笛也是我做的,不过我们没有做过坏事,今日也是这些人先袭击我们的。”
阿蔓想蹦起来,希望让九色鹿眼中能容下她,刚离地半尺的她被风宸匪一把拽了下来,现在风宸匪的实力还真是不能小觑了。
“神鹿大人莫非误以为是有故人来?”
“你的笛声中有我熟悉的气息。”
这就是九色鹿奇怪的地方,那随着笛声悠悠而至的明明是她的气息,甚至是眼前这个人族男子的身上都能隐隐感受到她的存在,可一个人族为何会有妖族的气息?
阿蔓听了九色鹿的话,有些心虚,不过她后退的脚步又被风宸匪挡住了,九色鹿这时候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小丫头,他闭上眼睛伸头到了阿蔓的胸前,细细感受片刻,他脸上的表情惊喜中带着不可置信,不要问阿蔓从一张鹿脸上如何看到这些的,别忘了人家可是神鹿。
“真的是你?你可认得蝶初?”
“神鹿大人和我娘亲是旧时?”
“娘亲?你是蝶初的女儿?”
阿蔓点点头,可是除了气息,九色鹿从这个丫头身上找不到一丝蝶初的影子,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昔日神蝶的气质。
“那你娘亲可还安好?”
阿蔓想着这个九色鹿果然是睡了太久了,她娘亲都已经死了千年了,不过为了照顾这位娘亲故友的情绪,她决定委婉点儿,
“娘亲安不安好我不太清楚,毕竟她去的那个地方有些复杂,不过爹在她身边,总归会护着她的。”
“那就好。”
九色鹿这倍感欣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阿蔓想着难道她这委婉得有些过了?
“神鹿大人,阿蔓的意思是她的娘亲早已不在人世了,不过好在她的父母,他们夫妻二人生死相随。”
风宸匪的话让阿蔓顿时觉得不是她的话有问题,而是这个九色鹿头脑不够聪明。
九色鹿听到这个消息,眼中竟然瞬间水汽弥漫,一头鹿开口说话就罢了,如今又开始哗哗流泪,这幅画面让风宸匪更觉不适了。
“这世间我最后一个同伴也不在了。”
九色鹿的孤单阿蔓能够理解,神族消亡,这些曾经跟随神族的妖族境况比他们这些普通妖族也好不了多少,大部分也早已归于天地了。
“你娘亲可有什么遗愿未了?”
阿蔓呵呵一笑,这可为难她了,她何曾与母亲说过一句话?
“阿蔓的母亲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就是她了。”
风宸匪这突然煽情的话,让阿蔓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两人眼神之间一个来回,
匪:神鹿大人如此强悍,若可以因你母亲与他有所牵连,日后可能会成为你的助力。
蔓:明白。
“你叫阿蔓?”果然九色鹿看阿蔓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阿蔓点点头,她也突然想起一事,
“神鹿大人可认得无衣?”
“并未听说过。”
看来无衣在这九色鹿面前,还是不够老啊,
“他是一株野山参,他曾说过他是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
“啊,你这么说我是有些印象了,蝶初离开昆仑的时候确实从山中挖了一株山参带走,她当时怕外面的世界灵气不够充沛,带着山参可以随时食用补充灵气。”
阿蔓不知道无衣知不知晓当年母亲带着他一起下山,纯粹只是把他当成零嘴儿而已。
风宸匪也终于知道了无衣长老那么宝贝自己胡子的原因,看来当时被阿蔓的母亲薅下了不少参须。
“神鹿大人,山中一日,这世上已过千年了,沧海桑田,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招摇山不迷谷,那里是我的家。”
阿蔓诚挚的邀请,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这让九色鹿一时有些晃神,小丫头笑起来还是和蝶初有几分相似的,
“昆仑虽已不复当初,但是我会替他们一直守着它的。”
昆仑对于风宸匪,甚至阿蔓来说都只是一个传说,
“昆仑究竟在哪里?”
“它是一种信仰,你若相信,它就在你的心里。”
九色鹿的话让阿蔓又想翻白眼了,跟神族有关的人难道都是神神叨叨的吗?
“无论如何,阿蔓,今天能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如果你以后有任何困难需要我,就来这里吹刚才的曲子,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九色鹿的话音刚落,它就那么消失了,地上那些因他而出现的花花草草也跟着不见了。
地上的那些人还没有完全缓过来,阿蔓趁此机会施法让剩下的四个西境仙门的人继续动弹不得,
“初一,你先带寒衣回去。”
阿蔓看着寒衣的伤似乎不轻,整个后背都被那莲火灼伤了,她先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给他喂下,
“主子,那你们。。。”
“初一,你忘了我们还有约呢,顺便还可以蹭个马车回去。”
不远处风宸匪的马车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堆灰了,阿蔓觉得最可惜的还是那些话本,
初一看了一眼主子,风宸匪只是点了点头,初一就立即背起寒衣返回雍州城了。
阿蔓摸着下巴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这些西境仙门的人,风宸匪却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剑,抵在了那个为首的中年人的脖子上,
“我记得你刚才说你们来这里本不是为了阿蔓,那你们来这里究竟为何?”
“堂堂人族竟与妖族为伍。。。”
他的话还未说完,脖间就喷出一股鲜血,风宸匪好久未亲自动手杀人了,估计这个力度没掌握好,他竟还未咽气,而是本能的用右手堵住了那道血口,挣扎许久才倒了下去。
一旁三个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个够呛,仙门的人本就是修行之人,很少涉足世间,就算出来历练走到哪里也都是受人尊敬,何曾见过此种暴力血腥的场景,
“他不说,那你呢?”
风宸匪那还滴着血的剑尖又移到到了下一个人身上,这次换到了心脏位置,可能喷出的血有些多,差点把他和阿蔓的衣服弄脏了。
“我说,我说,你不要杀我,听说这城里有个很厉害的妖在作祟,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才来的。”
“妖?什么妖?”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
“那留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阿蔓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风宸匪杀了这四个人,她心中没有震撼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风宸匪的做法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只有死人才不会透露她的消息,既然西境仙门的人要抓她,当然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了,只是她真的不想让阿匪手上沾这么多鲜血。这么想着,阿蔓也这么做了,她有些固执地使劲儿擦着风宸匪的手,直到他伸手握住了她。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神鹿大人似乎说我的笛声中有他熟悉的气息?”
阿蔓想着还是没躲过,就怕风宸匪刨根究底,
“那是因为零蔓中有我的精血啊。”
阿蔓指着笛子说道,还好她反应快,只不过风宸匪相信多少,她就不得而知了。
“笛子中有你的精血,我吹的笛声中就会沾染你母亲的气息?”
“嗯,那是自然了,我的血脉传承自母亲嘛。”
风宸匪还是皱着眉,似乎还想继续追问,
“好了,已经耽误很久了,咱们不能让美人久候,赶紧走吧。”
阿蔓不由分说地拉着风宸匪继续朝着鹿湖走去。
阿蔓不知道司慧然,应该是司家是如何做到的,愣是在鹿湖中央修了一个硕大的湖心亭,如山路般弯曲蔓延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湖对岸,这简直就是奢侈的湖中宫殿。
两个人手牵手的走到湖心亭,司慧然起身迎接,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脸上也略施粉黛,一头青丝被挽成百合髻,整个人显得俏皮了许多,阿蔓的眼神又在她身上逗留了很久,风宸匪真的很无奈。
“让司姑娘久等了,我们的马车中途坏了,耽误了时辰。”
“无妨,世子和阿蔓姑娘平安就好,你们一路定是疲惫了,过来喝杯茶吧。”
越过司慧然,阿蔓这时才注意到亭子中还有另一人,只不过她在角落里低头抚着琴,让人看不清样子。
风宸匪对那把琴倒是多看了几眼,似乎很有兴趣,司慧然嘴角一弯,
“此琴名为绕梁,制琴之人虽不可考,但是拥有过它的爱琴之人除非身死,否则都不会放手。”
阿蔓不懂音律,也不懂是这琴好,还是这弹琴的人更厉害,不过这曲子听起来确实让人心旷神怡,内心阴霾也一扫而空。
“绕梁固然是好琴,不过司姑娘府上这位琴师也不一般,才能让这古琴奏出这世间绝响。”
风宸匪的话让阿蔓也探出小脑袋去仔细观察那个弹琴的姑娘,她身上似乎有些熟悉的气息。
“蓁蓁,你过来。”
司慧然招手让弹琴的那位姑娘直起了身子,那张脸让阿蔓眼中的诧异停留了一瞬,就迅速恢复如常,这位故人可是素来不喜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蓁蓁看起来是个平平无奇的姑娘,五官跟一旁的司慧然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她的气质很清新,眼中纯净的毫无杂质,怪不得她可以弹奏出那样纯粹的曲子。
“蓁蓁是我的义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她不会说话,做什么事也会比别人差那么一些,唯独在乐曲方面颇有天赋,无论是古琴,筝,琵琶甚至是竹笛。。。”司慧然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风宸匪腰间的零蔓,“她都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如此说来,这古琴绕梁倒是寻到了一位好主人。”
“我们是好姐妹,妹妹想要的我自会尽力帮她得到,对吧,蓁蓁?”
阿蔓看到了蓁蓁眼角眉梢的一丝为难,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姐妹情深固然是好,想必做姐姐的也永远不会为难妹妹的哦?”
阿蔓还是没忍住,不过她本来就针对司慧然,想她也不会怀疑什么,说着,她还挑衅地挽住风宸匪的胳膊,身子更是恨不得挂到他身上去。
风宸匪倒是很享受这样被人利用,眼中的宠溺让司慧然都觉得有些刺眼了。
“还不知道阿蔓姑娘是哪里人?和世子是如何相识的?”
这突然的寻根问底让阿蔓一时警惕性大增,风宸匪在她的手心里捏了捏,阿蔓其实也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只是司慧然眼中的自信和笃定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脸蛋漂亮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吃香些,但是风宸匪明显是更中意她这一挂的啊,司慧然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成功激起了阿蔓的斗志。
“我是荆州人氏,和阿匪可谓是青梅竹马,情意绵绵,情深意长,情比金坚,情人眼里出西施。”
风宸匪一时觉得阿蔓把她这一生所学的成语都用在此刻了。
“阿蔓姑娘果然很有趣。”
你才有趣呢,你们全家都有趣,这话阿蔓只能在内心默默的抱怨,虽然被情敌形容有趣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过她不能像不迷谷时那般和小妖们互相揪着头发打架了,七七说过这人族的贵族女子啊最重仪态,什么时候都不能有失身份,既然顶着风宸匪这个世子的女人的头衔,她装也得装下去。
“司姑娘谬赞了,阿匪就是被我的有趣深深吸引,不可自拔的。”
“阿蔓,我也是看脸的。”
风宸匪的话让阿蔓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着,彻底被忽视的司慧然此刻心里确实开始烦躁了,她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如此装疯卖傻的难缠,而风宸匪似乎真的对这个丫头很上心,不过她有的是耐心。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早些回城,改日再聚。”
“好啊,不过我和阿匪可能要叨扰司姑娘了。”
阿蔓指了指湖边停着的马车,司慧然真是第一次见如此厚脸皮的人,不过她还是陪着笑脸回答了一个“好”字。
客随主便,何况是还要舔着脸蹭马车的人,阿蔓也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司慧然先请,她和风宸匪两个走在后面。
阿蔓和那个蓁蓁擦肩而过时,两人手里传递东西的这一幕当然没有逃过风宸匪的眼睛,自从服了阿蔓带回的牵机变解药,除了他自己身体的变化,连他的各种感官,听觉,嗅觉,视觉都似乎灵敏了许多。
一路上,马车里的四人格外安静,除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剩下的三个是心有灵犀的不再张口,偶尔的眼神交汇也只是互相礼貌的点点头。
一入雍州城,阿蔓就拉着风宸匪逃也似得下了马车,这一路尴尬的气氛让她几度撑不住,她现在切身体会到话本中的那些女人宅斗啊,宫斗啊都挺不易的,安安静静地坐着都觉得心累了,何况还要勾心斗角,想她这受宠的小妾要手撕人家正室,漫漫长路啊,她赶紧摇摇头,她怎么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到了小妾的位置上,不过人家司慧然毕竟是人族的皇上御赐的,她也确实有些师出无名。
风宸匪不知道阿蔓这个小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不过他还是双手托住她的头,不让她再乱晃了,“阿蔓,有些事不需要你做,司慧然我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杀了她还得惹一身麻烦,如果司家去主动退婚,才是对你最好的。”
“司莫怀这次是铁了心要与我逸王府联姻了,没有了司慧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据我所知,司家的女儿,嫡出庶出的算在一起,有八个。”
“这么多?”
“司莫怀还有两个兄弟,权贵之家,最不缺的,最不值钱的,最能拿出来利益交换的就是女儿。”
“这么说的话,司慧然还挺可怜了。”
“也不尽然,据我所知司慧然是自己求他父亲司莫怀说要下嫁于我的。”
“啊?那她是早就倾慕于你?”
“这个应该不会,来雍州之前我们从未见过,由此可知她肯定不是因为我这张脸,而且我的名声你也知道,废物世子,所以她看中的也不会是我的内涵,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可是逸王府,你父亲还有你一直和司家,甚至太后都是对立的,即使司慧然相求,司莫怀为什么会答应呢?”
“阿蔓,利益驱使,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皇上想要对付司家的心已经昭然若揭,太后这几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不能再干预朝政,皇上这个时候提拔陆家,甚至纳了陆家两个女儿为妃,如今皇后之位虽还是司家的,但是司皇后这么多年都无所出,一旦有朝一日陆氏姐妹诞下皇子,司家就真的完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司莫怀能做的只能是拉拢一切力量,保住司家。”
“那阿匪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阿蔓觉得我应该选谁?”
阿蔓皱着她的小眉头真的思考了片刻,“我觉得他们谁都不可信,还是靠自己最好。”
“阿蔓说得对,他们确实不值得相信,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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