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小环诧异的抬头看她,她的脸色微白,抿了唇淡淡道:“换个发式。”
“小姐,你不是最喜欢这个样式的么,去年……”
说到一半,看到她脸色猛然一白,突也明白为了什么,忙住了嘴,盈盈见状忙接过手,柔柔笑道:“奴婢给小姐梳个新的吧,这些日子可是有了新发样了。”
拂影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却也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便是梳了那个发式和慕容迟去的花市,慕容迟惊艳不已,望着她连连失神,她面上矜持不语,其实是乐在心里,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日子实在是单纯无暇,哪里有今天这般累苦。
心中仍是有些发涩,勉强调整了情绪,外面通报慕容澈已经等在府外,想着他身子不好,便让盈盈省了那些繁琐,略略的修饰一下,就带着小环一起出了府。
门外停了一两顶轿子,大多是乘两人的中轿,颜色是偏冷的云锦深纹,轿帘处清一色的坠长流苏,拂影没看到慕容澈,却意外的看到一抹白色背影,身长玉立的站在轿旁,熟悉的心痛。
似乎察觉到身后来了人,慕容迟这才缓缓转身,见到拂影,眼眸深处掠过满满的痛楚,张了张唇,才低低唤道:“拂影……”
拂影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痛从脚底缓缓的升到心脏,那痛毫不留情将心脏涨得肿胀,撕裂一般的痛。
有一刹那,拂影觉得,比起轩辕菡,她更不愿意见到的,便是眼前的他。
她想,为什么他们还会见面呢,在这样尴尬的身份,这样难堪的场景。
清晨的风将梳好的发吹得凌乱,遮住了略略发白的脸,袖中指紧紧握在一起,却没有去拂眸前的发,总觉得只要拂开,就会看清他们之间那道越来越清晰的沟壑,深的不见低,也宽阔得无法跨越。
慕容迟习惯性的去替她拨开眼前的发,指尖碰触柔软发丝的那刻,他可以清晰地问到熟悉的兰花香,情不自禁的伏过身子去,拂影却猛然警觉,微微侧了脸,那指便和那缕清香,缓缓的擦肩而过。
拂影看着那指滞在空中,随后无力的垂下,有些悲哀的想着:错过,他们之间,终究只有错过。
稳定了心神,拂影对他福了福,这才客气的低眸开口,声音却有些略略得沙哑:“二哥说要过来的,他怎么……”
慕容迟眼眸一黯,笑得深沉而伤痛,目光落到她如墨的鬓间,见丝丝顺滑柔软,暗香拂面,终也只能默默的站着,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让他觉得有些无力,半晌才低低的答道:“二哥突然发起咳来,怕你着急,让我先来接你。”
拂影一怔,也明白慕容澈这是为两人制造机会,可是错过便是错过,再多的语言也只是徒劳而已,况且,他终不会一人去花市,随行的,自然还有他的娇妻吧。
低头浅笑,客气的维持着唇角僵硬的微笑,问道:“二哥的身子不要紧吧。”
他定定看她低眸敛眉的神情,眉眼还是那幅眉眼,却多了一层他无法跨越的生疏与冷淡,他从未想过曾经在他面前笑颜如花的拂影,有一天在他面前也会有这样的神情,心情沉重得近乎窒息,想抬手握住她的肩摇醒她,问她为什么不问,这其中变故她果真不发一言,只是无关痛痒的询问着二哥的病情么。
微抬的手还是徒劳的放下,紧紧地握起,也只木然的答道:“无碍,他们一会便到。”
拂影僵着唇角点头,不再说话。
慕容迟蠕动唇角,仍旧没有开口,两人,便这样直直的立着。
春日似是到了尽头,墙院里的粉嫩一夜之间落了满院,那些娇嫩的瓣铺了一地,像是暗香浮动的地毯,细细软软,踏脚过去,满是沁香,有一大片落出了院落,高高的墙垣瓦片上依稀落了几瓣,风一吹来,散的到处都是,那一望无际的花墙,清风吹过,便下起了粉嫩花雨,落得发髻上满是浅淡清香。
拂影也被吹了一身,忍不住抬袖去挡,他却已经挡了过去,见她落得睫上一片,粉嫩的色渍随着弯曲得眼睫轻轻颤抖,花蝴蝶一般,一时忘记了方才的僵持,仿佛回到儿时那般顽劣熟捻,忍不住笑道:“美人如花,这瓣怕是来寻觅主人来了。”
拂影忙着拂去花瓣的身子猛地一震,突然忆起,以前两人便也是这样开着玩笑,他的嘴刁,表面上夸赞,实是笑她自夸,她在嘴上自也不会认输,不服输的回嘴,往往变成了无理取闹,每次总是他认输求饶,她这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只怕也是他宠出来的。
慕容迟似也想到这点,脸上动容万分,看她的目光愈加炙热,定定得望她,口中喃喃:“拂影……”
拂影有些失神,却也沉浸在往昔无法自拔,听他喃喃唤她,一时竟也柔肠白转,五味杂瓶,翻江倒海一般。
这时远处却柔柔响起一声娇唤,带着让人怜惜的娇弱柔美,脆弱的想是那片片坠落的粉嫩花瓣。
“相公……”
只这一声,慕容迟的身子却是轻微的一滞,拂影觉察,略带讽刺的扬起唇角,略略看他一眼,擦肩而过,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绝漠然。
慕容迟怔怔看她,楼若兰和慕容澈已经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楼若兰上前挽住慕容迟的臂,笑得娇美可爱,仰着头柔柔问道:“相公和妹妹聊什么了?”
拂影的脚步微顿,随即觉得好笑,暗暗摇了摇头,慕容澈怜惜的看她,走上前轻轻抬手为她拭去发上落下的花瓣,见她低笑,温和问道:“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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