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数莲,却也只有他一人一影而已。
拂影不由停了脚步,怔怔立着,他这才闻声侧头看她,他的面容隐在斑驳光影中看不真切,只觉目光沉沉的看过来,深沉复杂,纠结在一起,只什么也辨不出来。
他总是那样时真时假,让她难以判断,难以分辨,然后就在这种不确定中飞蛾扑火一般的陷进去,致死方休。
两人就那样静静的立着,谁也不曾说话,天地沉寂,万籁无声。
良久,他才缓缓朝她张开双臂,像是展开双翅的鹰,将她包容入怀,拂影终是忍不住,朝他飞奔过去,撞到他的怀中,然后拥住他,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方才觉得踏实。
他只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极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碎,身旁红莲娉婷而立,却也在刹那间失了颜色,空气中莲香淡略,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低低嗅着他身上的寒淡味道,轻轻道:“流景可知荆棘鸟?”
轩辕菡眼眸一深,只道:“不知。”
拂影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低低轻诉:“这世上有一种鸟,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巢穴,便不停的执着地寻找荆棘树。当它终于找到,就将自己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和着血泪吟唱——那凄美动人、婉转如霞的歌声使世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一曲终了,荆棘鸟气竭命陨,以身殉歌。”
她双臂拥的越发紧,声音像是带着一种决绝:“流景若是荆棘,拂影便做荆棘鸟,用生命换的流景一生情爱,可是,若流景负我,我定当恨之入骨,有生之年,再不原谅!”
她声音轻柔,却字句铿锵,像是刻在石壁上的字,句句刻进骨里,渗进肉里,再也消磨不掉,此时,她方才明白娘亲为何怎样都不肯原谅楼幕然,只因用情致深,她对曾经不悔,问心无愧。
原来她的娘亲也是一只荆棘鸟。
轩辕菡闻言不由眼眸一深,眼底复杂难辨,却沉沉的消逝在尽头,他紧紧箍住她,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低低道:“不会的。”
纤白的指在玄色底盘金银丝彩绣蟒袍上缓缓滑过,发出细细的摩挲声,却衬的那指剔透的透明一般,拂影一一替轩辕菡穿在身上,扣上白玉缎带,锦绶、玉钏一一别在腰间,这才退后一步抬头看他,见他神情戏谑的任她摆布,不由“噗”的笑出声来。
蓝墨眼尖,在她身后提醒道:“姑娘,玉佩,还少着玉佩呢。”
拂影闻言不由轻轻抬眼看了轩辕菡一眼,转眼见蓝墨捧了一块镂空夔龙纹玉佩过来,忙朝云夕招了招手,云夕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玉佩双手捧上,拂影接了,仔细的为他系在腰间,轩辕菡看她笑的意味深长,不由伸手捞了来看,却见是一块极好的白玉,细腻光滑,触手生温,那花纹却极是不寻常,似是一个女子垂头而笑的侧影,线条流畅,宛然若生,玉佩下坠着金线编成的罗缨,掂在手中泛着灼白的微光。
他不由心中一震,那份暖柔在胸中缓缓的回荡,低低诉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遂抬起头,也不顾蓝墨在场,将她揽进怀中,俯首吻她的发,低喃道:“拂儿……”
蓝墨见状,忙躬身退了出去,屋内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屋内珠帘相碰的碎珠声,拂影双臂环住他的腰,轻声笑道:“这玉我可是刻了许久,教我刻玉的师傅连连说好呢,你可不许给我随手扔了,若是拿出去卖也能卖得几百两银子,你信不信?”
轩辕菡闻言不禁戏谑而笑,道:“是,我的拂儿好手艺,要什么赏,本侯定满足于你。”
听他说得好笑,拂影又是“嗤”的一笑,他胸前的九蟒绣线织的甚是紧密细致,洛在脸上,犹能触到上面纹理,她抬了手用指尖轻轻描摹,脸上笑容却缓缓滞在脸上,不自觉地叹道:“也不知家中怎样了。”
轩辕菡闻言脸色一顿,方才低头道:“可是想家了?今晚面见皇上以后就连夜赶回去,以解你思乡之苦如何?”
拂影不由一喜,眸中柔情万千,仰头轻声道:“那我在皇宫外等你。”
他却是微微皱眉,上次她失踪之事犹历历在目,万不敢再冒什么险,遂命人送了一套侍卫服过来,拂影诧异看他,他方才低低道:“你时刻随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新帝在万隆殿设宴款待群臣,轩辕菡自然在应邀之列,拂影穿了一套赭色的普通侍卫服与轩辕菡一起乘车到宫门不远处方才下车,跟在阎雷阎火以及阎风阎云四人身后进了宫,她身形瘦小,与他们站在一起甚是醒目,为此,轩辕菡特意挑选了几名身材矮小的侍卫跟随,一来可以掩护拂影,二来也可以防不测,暗中保护。
按照规定,武官卸盔甲刀剑,群臣进攻下车而行,独轩辕侯可乘撵入内,面圣免跪,接受群臣叩拜,轩辕菡换了辇,阎雷他们步行跟随其后,拂影混在其中,却也不敢多看,只见脚下砌的严丝合缝的青玉砖擦得纤尘不染,走在上面,那砖上人影攒动,只见诸多赭色连成一片,倒也分辨不出来,她头上戴了侍卫专用的硬盔幞头,盖到眉梢可遮半张脸,只是夏日炎热,戴久了便热的难以忍受,细汗从发间细细的渗出来,然后淌到脸上,顺着脖颈落到衣领,领口掐的紧,又不得松开,只积在颈边,湿溺难耐。偏偏宫道漫长,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殿门口。
轩辕菡下了不步辇,有意无意向身后扫了一眼,依稀见的其中的身影,气喘吁吁,脸色潮红,只怕累极,不由微微皱眉。
喜欢囚奴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囚奴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