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初九年,十一初。皇帝派太子殿下前往浔阳督税查案一事因太子到任后一连多日稽查整治整件案子终于水落石出。这期间,经由太子殿下主审案子包括以往的冤案错案和未结之案一共一百零三件,由太子亲审之案也有五十六件,共为乡民们平反了大小七十三桩无头冤案,百姓无不为之奔走相告,欢欣雀跃,口呼“太子殿下英明”。不少人感叹太子此举甚是深得人心,只此一举便凝聚了不少民心,自然稳固了其在朝地位,只怕以那位远在边疆的襄王殿下之力还不足以撼动其地位轻易夺权。因而有不少人认为皇上此次将襄王殿下调离朝廷让其远赴边疆实则是为太子殿下扫清阻力好趁此机会让其顺利登基,而等到襄王殿下回京之时一切已成定局,任他再如何有能力也掀不起太大风浪篡位夺权,如果他为此背上谋逆的千秋骂名甚为不值。而却也有不少人认为,皇上此举是在给襄王殿下机会,皇上虽将襄王殿下调去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边疆之地,却也并没有让太子殿下安稳地呆在京城等待继位,而是也将他派去浔阳督税查案,也许皇上此次是想最后再赌一次,不到最后一刻,结局永远是个谜。一时间传言四起,众口不一。
再说这困扰了凌昱多日的赋税纠纷一案,现如今终于有了眉目。当浔阳县令在凌昱的逼问下招出惊人内幕是受上级指使,而凌昱当即下令彻查此案,遂在浔阳等地附近的几座城池掀起了一股反腐查贪风暴,多位县令及以上官员受审,共有二十五位官员被牵连入狱,削去一切官职贬为平民。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次克扣百姓赋税一案最大的主使者供出他竟是皇后娘娘的一个远方亲戚,这个惊天秘闻一出不啻于将在朝为官的一干皇族外戚都拉下水,甚至还会牵连到皇后。凌昱得知此事后急命他的亲信侍从连夜赶往京城送密信给父皇,请他定夺。毕竟他现下还只是个太子,打压外戚此等重要之事尚还轮不到他作出最后的决议,只能送加急密报给父皇请他作出最后的裁决。不过凌昱特意叮嘱属下密信只能由皇帝亲启,千万对皇后封锁一切的消息,然而他却未曾料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柳皇后虽身居内宫竟还是隐隐知晓了此事。她对此只是冷冷一笑,竟是十分不屑,还矢口否认了自己与那主谋有着某种亲戚关系,表示那人只是她远方的一个姑侄,私交并不甚多。如若不是此番提及此人,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何时还有这么样一个亲戚。
此言论一出,满朝文武皆震惊了,这到底只是皇后为了不被牵连而求自保抑或是为了保住在朝为官的某位亲眷所执的一面之词,还是如那主使者所言确有此事?真相到底如何,恐还需待些时日才能揭晓。不少官员纷纷暗自揣测,不知皇上此番会如何定夺,此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便了结。
不久,凌昱便接到了皇帝的加急密信,他拿着信怔了半晌,也不知母后现在怎样了,如若此事不幸被她知晓,她又当如何自处?犹豫许久,他终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拆开了那封密信,抖开,上面却只有八个字:如若属实,绝不姑息。
凌昱握着信默然伫立了良久,终于有些明白了这封信的含义,唇角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边疆之地,怛罗斯城。自襄王凌枫和青木堂副堂主红岚带领其部署对附近苦于饥寒流离失所的村民开仓放粮将朝廷派送来的赈灾物资发放后,此举得到了不少村民的感念,他们觉得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所以才派了襄王殿下这颗救星来这边陲之地拯救他们。还有不少领过救济粮的民众发愿从此以后追随襄王殿下西征,然而凌枫面对前来他军帐大营投奔的几位村民并未拒绝,只是微笑着抬手示意让他们跟着他的属下去了校场试练,通过者即为有潜力有资格加入军队作战,并编入军队鹰组开始操练演习。二殿下这一做法更是得到了不少村民的极力拥护,感念他的唯才是用,继而有越来越多在赈灾中受恩于他的人纷纷前来应征。通过这一举动收入了大批寒民志愿者入伍,弥补了以往军队因人员兵将不足带来的弊端,不用再以全队人马作生死一搏的冒死进攻。
一袭红衣迎风猎猎飞扬的红岚注目着从前方校场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凛然一笑,不得不感叹殿下此举实在是绝妙异常,竟然只是端坐于军帐大营指点部署就能不动声色笼络了大批边疆的能人异士,无形中为军队增添了不少战斗力与谋臣智囊。她一时甚至忘了那个端坐军帐大营中想出这一绝妙计策的人还只是个年方二十五岁的青年男子。这个看似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男子,的确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与城府,做事竟是从容不迫果敢坚毅,犹胜于京城那位东宫之主,已隐隐有了身为大胤皇者的气度。
也许,陛下此番派襄王殿下前来边疆,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红岚冷冷一笑,许是皇帝随着年岁渐长日渐衰老,已悄然隐去了继位之初的意气风发,反而转为一种人到中年后的沉稳。此刻,那个身居大胤最高权力宝座的人早已不再想着如何征服别国的土地来满足自己扩张的野心。那个宝座上已现衰老之色的王者让人感到早已雄心不再,敛去了锋芒,如今想的更多的却是自己的身后事以及为自己的皇子皇女的将来谋划,为他们谋条后路。也许他如此费心谋划便是想解除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能以他的力量化解这场干戈。可如今太子殿下早已迫不及待,二殿下暗中厉兵秣马,二人关系早已势同水火,剑拔弩张,迟早总免不了一战,又岂是人力可以阻止?既然生在皇家,兄弟和睦从来都是奢侈。
那个独坐于王座上高高在上年逾五旬的王者,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戎马半生极力扩张大胤江山,站到权力的巅峰,与群臣共享盛世繁华,到最后却还是要看同室操戈。他,站于权力巅峰的王者,竟还是无力阻止兄弟之间兵刃相见么?他一生收复了多座城池征战四方,征服了天下,却征服不了他的两个儿子,真是可笑呢。
夕阳西下,红岚望了望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仍在校场上试练的人群,默默回转身,向着凌枫的军帐大营走去,耳边风声阵阵,这天,是否也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那一场风暴?
这一战,也许便是最后一战了吧,最后的角逐。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二)
太初九年十二月中旬,由太子凌昱负责的浔阳查贪案终于有了重大进展。在凌昱与他随从的严词逼问下那人终于吐露了实情,他的确是皇后的一个远房表亲,但其实也正如皇后所说他们私交并不多,关系一直很淡。但他确因为这层关系屡屡为自己牟取私利,因而他的部下也对他的命令向来言出必行,不敢有所反抗,却也一直无人敢怀疑他这层身份是真是假。遂胆子越来越大,竟是屡试不爽。他本以为他隐藏得很好不会暴露,即使有一天被查就算丢了官职也至少还有皇后可以保他一命,殊不知自己平日的恶行已引得民众怨声载道,这一次奉旨来抓他的也正是皇后娘娘的长子太子殿下。据说凌昱听闻后立即拍案震怒,下令诛杀以其为首的浔阳等城贪犯一干人等,以儆效尤。此次案件涉案人数众多,牵连之广,实为大胤史上鲜见。凌昱此举杀伐决断,很大力度地惩治了贪犯,撤换了一大批其任命的随从、亲信,肃清了当地政府,裁剪了不少冗员,此举可谓是深得民心。
另外,凌昱此去浔阳本是为了督查税收,却意外卷入当地贪腐之案,这一查便是数月,也因此耽误了督税一事。故此案了结之后凌昱只派了他的亲信快马兼程赶回京城将此案密报呈送给父皇,自己则继续留在浔阳等地,继续他未完成的使命。浔阳等地百姓这些年被当地官府克扣了不少钱粮,有些当地居民家中实已所剩无几,针对此种现况,凌昱沉思良久,终于按每家户数及一年收成免去其一半的赋税,剩下的一半则择日上缴。此令一经颁布有不少民众叫好也有一些人依然愁容满面,恐择日若交不上税又会惹怒太子殿下。而凌昱对自己此番作出的这个决定却甚为满意。从督税到查贪,此一案牵连之广影响之大,更由于是太子殿下亲审而震动朝野。此一案后续详情见于《六合书·大胤史》:大胤景泰帝太初九年九月,太子昱亲临浔阳,整纪律,肃纲纪,严明执法,平冤狱,谓顺之民意。又及浔阳众欠及税收,昱令减其五成,择日交之。此举众乡闻之,褒贬不一。
太初九年,十二月底,襄王殿下在西域诸城广施援手,安抚流民,并派人定期给他们送去钱粮,又在闲暇之余带动身边之人亲授当地村民种植缫丝,以及如何在干旱之时掘渠引地下水浇灌作物,当地村民皆感念他的恩德,不久,因襄王殿下在西域诸城村民中营造出一个亲民爱民的形象,前来投靠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因此网罗了大批贤人能才,也为他博得了‘来者不拒,唯贤是用’的美名。此一举看似只是为殿下部属搜罗了大量人才,实则是为增加大胤人口,增加大胤国力,扩张大胤版图作出了卓越贡献。而襄王殿下,作为这一切局面的操盘手,也因此举赢得了民心,得到了民众的信任、爱戴与支持。
然而此刻,离京前赴边疆已半年的襄王殿下,在这半年里为西域边民做了不少实事,广施恩泽,安抚民心。看似一直未有大动作,却一直在暗中整饬军队,经过数月的磨砺,终于整装待发,于十二月二十七日这一日对西域周边诸国发动进攻。史载:襄王枫率部所到之处,攻城掠地,战无不克。每及之处,枫令其属下善待村民,避其锋芒。更前往诸城招降,命其属下不杀投诚者,归入其麾下。自襄王枫发动进攻起,一路辗转西域四方诸城,势如破竹。然流血甚少,征战月余,已令不少西域诸国将士畏其气势弃械投降。枫善待降士,编入其麾下。此一战襄王部大获全胜,更是民心所向,将大胤版图再次向西扩张。
秋去冬来,时节已至太初十年一月初。京城的冬天笼罩在一片冰冷阴寒的气氛中,已连续下了几日的雪,却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襄王府。紫荆这几日已换上了狐皮裘衣,像是一到了冬天就会觉得格外冷,橙儿怕她冻着,还特意在她房中生了个炭盆供她取暖,她却似乎还是觉得冷,手时常会被寒气冻得通红。
这日,紫荆身披狐皮袭衣,独自站于回廊中,轻轻靠在廊柱上,端看院中开得正盛的梅花。自他离开京城至今也已大半年光景了吧,听吴管家说,日前边疆战事连连,他可还安好?离京之日他曾许诺她一定会平安归来,与她一起实现他们共同的心愿。如今她只在心内暗自祈祷他能平安,剩下的一切事,等他平安归来之后,再做打算。
橙儿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麾拢在她身上,语带责备:“王妃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王妃就快临盆,可不能这样乱跑啊。”
紫荆缓缓转过身,手搭在隆起的腹上,轻声叹了口气。
橙儿似知她心事,宽慰她道:“王妃是想念殿下吧,还是在担心殿下的安危?奴婢觉得王妃不必为殿下担忧,殿下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一定不会有事的。眼下,王妃还应放宽心,该多着急自己的身子,平安诞下小世子才是。”
紫荆轻轻摇了摇头,道:“橙儿,有些事,并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战场上,是从不讲究经验对错的。这世间,常常充满了太多不可知的变数,你我无法预料。况且这次……”话未说完,她突感腹中绞痛,眉头紧拧,冷汗涔涔而下 。橙儿见状“呀”地叫了声,赶紧将紫荆扶进屋,安置于榻上,尖声叫道:“来人呀!快来人!”
语鸢和桃子应声而至,一见这情景便知紫荆这是已显临盆征兆,多半就在今日。桃子瞬间反应过来:“你们照顾王妃,我,我去请太医和产婆。”说完一溜烟便跑出了襄王府大门。
紫荆躺在榻上顿觉腹中痛楚难忍,却又不得不咬牙忍住,不多时额头淌下的汗水已濡湿了大半个衾枕,心中更是一阵叹息: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什么偏等不了他回来?这,难道是天意?
橙儿取了块湿毛巾覆上她的额头替她轻轻擦拭汗水,也轻声叹息:这一次,怕是王妃真的等不到殿下了。而语鸢则坐于榻前轻轻握着她的手,细声安慰:“别怕,深吸口气,一定要挺住。”
约莫一刻钟过后,桃子已领着太医院穆太医和产婆陈氏赶到。语鸢和橙儿见状立刻退至一边请穆太医上前诊断。穆太医一见此情景立即领命上前为紫荆诊脉,不一会儿便沉下脸:“胎儿过大,胎位不正,需立即生产,你们都出去吧。桃子,你去打一盆清水来,要快。”桃子点点头:“是。”
此刻,吴管家正站于回廊一角望着紫荆房间进进出出忙碌的侍女小厮,脸色凝重,手心也捏了把汗。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偏偏选在了今日。这难道真是天意?前几日还接到殿下的密报,说边疆战事已基本平定,不日便启程回京。原以为只是这几日,却不料王妃的产期竟提前了好几日。就算此刻殿下立即赶回,也恐怕……筹谋了这么久,却未料到他最担心的事竟还是发生了。
如若殿下今日便抵达京城,也许他们还是可以再赌一次。
(三)
天色将晚,吴管家望着这快要暗下来的天色,沉沉叹了口气。眼下太子殿下都还未回京,若是二殿下不能赶在今日回府,那他们此次计划的前景只怕……
此刻府门外隐隐传来马蹄声和车轮轱辘声,一辆金辕马车缓缓驰过嘈杂的街道,过往行人纷纷退开,皆向着马车中人致敬,像是在对这位大胤王朝的将星凯旋而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与欢迎。
凌枫坐于马车内,双拳垂放在身侧,虽因连日奔波征战而累极疲倦,精神欠佳,但一张俊俏的轮廓让人远远瞧去依然英气不减。他唇角微露一丝笑意,离京已有半年之久,辗转塞外,而今一朝得胜而归,百姓纷纷对他表示崇敬与欢迎。而他也即将回到与他阔别已有半年之久的那座府邸,见到那张令他日夜牵挂的容颜,不由得喜不自胜。他突然想到,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呢?见到自己突然回府,一定会特别惊喜吧。
沈三郎禁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道:“喂,大哥。在外奔波这么久,你不累啊?看你从城外一直支撑到现在,我都累了。”说完兀自打了个哈欠,又自顾自说道:“也是,想到很快便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怎么还能睡得着?再累也会提起精神。不过,你故意不让侍卫通传我们今日回府的消息,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凌枫微笑着沉吟,望向沈三郎,点了点头:“正是。知我者,沈郎也。”
沈三郎“噗哧”一声笑道:“你这样说,我那嫂嫂可要不乐意了,她要是吃醋怎么办?”那我……”
凌枫回瞪了他一眼,气骂道:“她可没你这么多心眼。你小子,净会胡思乱想!”
沈三郎“噢”了一声:“襄王殿下到底是护妻心切啊。唉,也罢,英雄就该配佳人。不知殿下能否邀你兄弟我同去府上坐一坐喝喝茶,顺便也让我见见你那传闻中‘貌美惊人,艺惊四座’的王府女主人呢?”
凌枫沉思片刻,仿佛知他所想般并不意外,竟是爽朗地应道:“好。一言为定。在下到时定会让语鸢和紫荆一同抚琴弄箫,你我兄弟二人开怀畅饮,不醉不休!”马车在他们二人一阵欢笑声中驰过一条窄巷,过不多久便抵达王府。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他刚刚许下承诺的瞬间,那个他心中日夜牵挂思念之人此刻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挣扎。
车轮轱辘声越来越近,然而此时襄王府上下已因王妃即将临盆而忙碌不堪,竟是无一人注意到外面的声响和嘈杂的人群欢呼声。语鸢三人更是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目光一直死死地注视着紫荆所在的那扇房门,根本无暇他顾。
屋内仍不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之声,那个榻上挣扎的女子正在经历一生中最痛苦难熬也是最令人期待喜悦降临的时刻。语鸢、橙儿三人仍是心急观望,眼见一个又一个侍女从她房中出来,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却仍是不见产婆与穆太医出门报喜。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每传来一声惨叫,便让她们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马车于襄王府门前缓缓停下,凌枫与沈三郎轻快地跳下马车,一齐凝目注视着这座气派森严的府邸。凌枫不由感叹:“终于到家了。”却在看到襄王府大门紧闭无一人上前相迎而有一丝诧异:“本王今日回府,怎么不见一个人出来相迎?”
沈三郎呵呵笑道:“殿下难道忘了,我们之前并未传回密报,大概府上众人皆对殿下今日回府一事不得而知吧。”
凌枫笑着叹了口气:“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可我们今日回京,所过之处民众皆知,声动全城,相信久居深宫的父皇应该也已接到了密使传回的消息。既然我们人还未至,闹出的动静可也不小,想要把消息带回我的王府并不难。可这白日里襄王府却大门紧闭,连外出采办的侍女都不见,又是何故?”
沈三郎摇头啧啧叹道:“我的襄王殿下,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到。不过人都回来了,不管是什么,进去一探便知。走,走!”
此时王府门前的守卫终于发现了二人行迹,忙上前行礼恭迎:“恭迎二殿下回府,小人恐怠慢了殿下,还请恕罪。
凌枫笑着拍了拍那守卫的肩,和沈三郎一前一后走进大门,却被进府后一瞬间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愣在当地,颇为诧异,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这……”
原来语鸢、橙儿、桃子三人各自拿了一个蒲垫垫于身下,一同跪在院里替屋内的紫荆祈祷。倒是橙儿心细,立即觉察到身后有人,忙回转身,便见凌枫和沈三郎站在她们身后怔怔地看着她们,立刻一个激灵跳起身,跪于凌枫身前,喜道:“殿下,殿下您终于回来了。王妃她……王妃她就要临盆了,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却还未有消息,故奴婢……奴婢在此设案祈求佛祖保佑王妃顺利诞下孩子,母子平安。”
语鸢和桃子也纷纷起身,看着突然出现在府上的凌枫和沈三郎也亦是欣喜,语鸢欣然道:“我刚还在想,殿下哥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府,许是心灵诚至,让神明感应到了我的祈求,竟真的应验了我刚才所求。殿下竟真的赶在妹妹生产这一日回府,是吉兆。妹妹她一定会没事的,神明保佑她一定要安然渡过此劫。”
“什么?”凌枫这一惊非同小可,踉跄后退两步,望向紫荆所住的厢房,那里面仍不时传出一两声呻吟之声,但比之先前的叫喊声却弱了几分,许是撑得越久,气力已将耗尽。怔然片刻,凌枫突然心下一紧,发足狂奔至紫荆所住的那扇厢房,正奔至房门外,却正与出来换水的侍女相撞,那侍女抬头见是凌枫,双膝一软惶恐跪下:“殿下饶命,饶命,王妃她……血止不住,这可怎么办,真吓坏了奴婢。”凌枫没有理她,双拳紧握,正欲破门而入,却被那侍女拦住:“殿下,您不能进,晦气。太医说,您是王爷,怎可让您见了那等污秽之物,您还是,在门外等吧。”
凌枫一阵冷哼:“什么晦气!分明是迷信!本王的王妃和孩子怎能被人说成是污秽之物?她现在需要我,即使真如他们所说,那也管不了了。我就不信,区区一个谣言会比两条人命更重要!”“殿下!”那侍女竟是死死拦在凌枫面前,丝毫不让。凌枫此刻因为心急担忧紫荆安危,气血上涌,突感一阵晕眩,再加上连日因战事操劳未曾好好休息,竟因体力不支猝然昏倒在地。那侍女大惊,众人顿时将他抬回厢房休息,再请御医过来诊治。
语鸢见状忙奔上前:“既然殿下不便,那便由我去陪着妹妹吧。”然而却再次遭到阻拦:“不可,小姐你还未嫁,怎能让你……”语鸢却是心一横,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呀!”说完一跺脚,便冲进房门奔至紫荆榻边,握住她垂在榻沿冰冷的手,道:“不怕,姐姐会在这陪你,你一定会没事的。千万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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