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秋的，今日要不要打？”

　　“打，当然要打！难不成你怕了？”

　　“哼，本大爷难道会怕屈屈一介凡人？”

　　“你尽可用些法术取胜，本城主不会取笑你。”

　　“嗤，你当本大爷和你们这些最爱言出无状出尔反尔的凡人一般么？”

　　“哪恁多废话，还不快走！”

　　深更半夜，两个男人骂骂咧咧，一路走，一路打。

　　宿虓喜爱灵儿，打灵儿还是一只小狐时便已动了情思，但这情思，早被百鹞与其父联手掐断。

　　百鹞道：“你不是灵儿的良侣，灵儿如果一定要嫁，她所嫁的那人必须能够使灵儿完全信任，而灵儿对你的信任远不及百某。在灵儿心目中不能超越我这个大哥的人，百某绝无可能将灵儿交给他。”

　　宿父道：“虎族长子身为未来族长，身负虎族的兴亡，须严律己身，修得大成，两千年内不得破己童子之身。你认为百鹞可以容许她的妹妹等你两千年么？还是你愿意为了一个小女子将自己千余年道行一朝丧尽？”

　　千余年的岁月，饮朝露，食素果，吸精华，克私欲，清苦而无味，将修行一朝丧尽的确太过可惜。但若有灵儿深情相付，他情愿舍弃长生，相守红尘。可是，他感觉得出灵儿对她，与山里对她好的每一个并无不同。灵儿对他的信任，源于天性的单纯，而非百鹞所说也非他所期望的毫无保留的托付。

　　他按父亲传唤离开了飞狐山，回到虎族密境，摒杂念，弃凡俗，潜心修炼。然而，私心里终是希望灵儿情窍关闭，情思莫萌，等着有一日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再执子之手，到天荒地老。

　　百鹞那日突临虎族，把几个执意要打一场的兄弟打得七零八落，向他追问灵儿下落。虽然来去匆匆，但足以让他晓得灵儿安危有虞。他无视父亲及族中长老的多方强压，执意返回飞狐山，遇见百雀儿。百雀儿居然喜孜孜告知他灵儿即将大婚，且得到了百鹞的认可，那个妹婿人选他们举家都满意得很。他曾住在飞狐山近百载，自然明白百鹞的话比灵儿母亲的话还要当紧。，那百鹞的挑剔难缠连天界的上仙也要竞相避走，能教他称许的便是连神仙也不及……他如何按捺得住？

　　故而，他出现在飞狐城，专为秋寒月找茬添堵。

　　“姓秋的，你见过灵儿初成人形时的样子么？你知道那时她有多可爱？包在粉色的襁褓内，又小又软的一团，让人只想亲了再亲，抱了再抱，哈哈，简直可爱到无法无天！”这话，是他与秋寒月在城郊第一回夜半大打出手之后。他颇君子地纯以男人的力道和拳头说话，如此斗了两个时辰，两个人皆气喘力疲倚树调息时，他的嘴很不君子的挑拨挤兑。

　　作为情场胜利的一方，秋寒月心理上占着绝对优势，本可以付之一笑，奈何听了这样的话，想到自己未能目睹小家伙婴儿时的可人模样，想到这个男人见过自己没有见过的灵儿，一股气恼迎头冒上，脸色自然就难以好看起来。

　　因之，宿虓笑得越发猖狂。

　　“姓秋的，你晓得灵儿学会说话后第一个人叫得是谁么？不是娘，不是爹，不是大哥，而是‘白虎哥哥’，挥着两只小手，便是那样‘白虎哥哥’‘白虎哥哥’的叫，叫得你整个人都要酥在地上，哈哈……”这是宿虓与秋寒月第二回夜半过招之后，前者向倚在同一棵树喘息的后者的攻心之语。

　　秋寒月何尝不明白这厮的卑鄙伎俩？可是，每每想到那样可爱那样教人心尖发痒的灵儿自己永远无法得见，便很难不去计较。

　　“姓秋的，你知道灵儿最爱玩的游戏是什么么？她是狐身，我是虎形，她骑在我颈上，我带她玩遍整座飞狐山，哈哈哈……”这是宿虓与秋寒月第三回夜半交手之后，前者再次的挑衅谑语。

　　此次，秋寒月甩身就走，后面追来宿虓刻意拔高的响笑。

　　“城主，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您这脸上的伤怎么越来越多，这可怎么办？应快点找大夫医治呀，难不成您要带着这满脸的伤拜堂行礼？”

　　城主大婚诸事府内有魏怡芳全权操理，府外便由南忠接洽采置，但城主这些日子脸上突添伤痕，且随大婚日愈近，伤愈来愈多，不免惹得这位忠心为主的老管家气煞急煞，一径围着主子打转哀求。

　　秋寒月带着一脸的伤，品茶饮茗，不怒不笑，保持着最高品质的高深莫测：“不妨事的。”

　　“怎么可能不妨事？大喜的日子，这带伤拜堂，怎么也说不过罢呐。”

　　“寒月自会看着办的，忠叔还是把心用在该操心的事情上。”

　　“老奴决计不了忘了正事，但庄主的伤却是正事中的正事，您……”

　　“‘那边’有什么动静么？”秋寒月突问。

　　“那边？”南忠一怔。

　　“对，就是那边。”秋寒月放下茶盏，抬起眸，眸心平若静湖。

　　南忠脸色稍紧，迟讷了半晌，道：“城主放心，老奴绝不使任何人挠了城主的大婚之喜。”

　　“我自然是相信忠叔，但你认为到今日，他们还能听得进你一句话么？”

　　“老奴……”

　　“不管怎么样，小心为上。为了忠叔，我对他们已经多方忍让。”

　　“老奴明白。”南忠垂头，愧疚与感激一并现在面上，“老奴拼尽全力，也绝不会容那些人害到城主，害到夫人……”

　　秋寒月淡笑：“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最好变得聪明了点，忠叔该晓得他们若真敢把脑筋动到灵儿身上，本城主将怎样罢？真有那日，本城主只能提前请忠叔见谅。”

　　兆邑城。庆王府。

　　“大婚？秋寒月大婚？”话者，庆王府小王爷严朝宗，本正兴致颇浓地地持剪修剪花枝，听闻了友人送来的讯息，面目阴翳，“消息确实么？”

　　友人道：“自然是确实的。你也知道我与忠正侯府的关系，今儿个我去那边看望姐姐，听着柯老侯爷吩咐府内总管准备贺礼送去飞狐城，贺城主大婚之喜。”

　　“他想大婚？他居然敢？！”

　　友人推波助澜：“说得正是。当初大郡主身亡，庆王府接受皇上的调解愿意息事宁人，条件就是秋寒月正妻之位永远留给大郡主，如今他敢大张旗鼓地娶老婆，是以为咱们庆王府没人了么？”

　　“是么？”严朝宗冷笑，“庆王府还有没有人，他很快便要晓得了。”

　　花剪锐下，一大片片刻前尚繁华于枝头的姹紫嫣红坠落尘埃。风过，卷起断枝残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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