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月你真不是人,对那样一个女子,厉言疾色可以,深恶痛绝也可以,就是不能无动于衷。一个以孤傲清高定义自己的女人,最无法接受的莫过于如此,你真懂得如何击溃一个人,你不是人,你真不是人!”
如此痛心疾首的,当属魏怡芳莫属。
她今日来没有选择正门,翻墙越檐为得是与灵儿玩个惊喜游戏,置足一角房顶恰见秋寒月与一个不是灵儿的女子站在一起,将全程尽收眼底。连秋寒月轻风细雨地说过那番话后,那女子脸上的每一线变化都观察得分毫毕现。
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些同情,有些不忍了。
“你想太多了。”听罢损友的贬损,秋寒月将手中账册放下,勾来茶盏,吹去浮叶浅啜,“本城主几时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耗费气力来着?”
“你这厮熟谙各类人性,你最清楚那样的女人,越是不耗气力越是能予沉重打击。恰好,你也懒得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耗心耗力,于是顺水推舟。我如果不是和你认识了恁多年,兴许就当真认为你这无为而治是无心之失了。”
“多心了。”
“你这厮少装腔作势!”魏怡芳直要吐血,这厮在她面前还演?“说罢,她到底是如何惹着你了?你不惜用这般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对待人家一个大美人?”
秋寒月摇首:“她没有惹我,也惹不了我。”
“没有?怎么可……”魏怡芳瞳仁一转,“她惹得不是你?她如何惹了灵儿?”
秋寒月笑而不答。
方子轩宴请那日,他无意捕捉到了该女望向灵儿的讥讽目光。他是城主,懒与一介女子计较,如果仅仅是那短短瞬间,也可以不替灵儿计较。但之后情形,使他不计较也难。
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那般慷而慨之的抗辩,恁样尖锐峥嵘的出头,倘使出于本质的侠气与不屈,倒也值得钦佩。混迹于欢场,游走于各样男人之间,知悉该以怎样的方式引起男人的目光与兴致。容色、舞姿,才华……他想,若他在之前的岁月遇见,十有八九赏过舞后将之带回府内,做上一段时日的娇客。
然而,如今寒月早失去了配合这等伎俩的兴致。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女子,认为天下男人都该为自己孤傲不屈的品质、信手拈来的才华仰慕倾倒,否则便是肤浅,便是薄陋,便是有眼无珠。
他早说过她尽可以有才情有傲骨,但倘想以那样的方式干涉进他与灵儿的人生,便是不自量力。他本生便是个爱计仇的,身处江湖时堪称睚眦必报的典范,接任城主后虽习惯了以稳妥周全为考量的行事方式,但并不代表他快意恩仇的天性泯灭不见。
不动声色,不予置评。最有效的力道,给出最有力的打击。他由来最擅此道。
“如果她惹得是灵儿,本姑娘便能稍稍体谅你这厮何以如此歹毒了。”魏怡芳毫无诚意地叹息。
“你多心了。”他仍作此话。
她眸仁泛亮:“既然她惹得是灵儿,本姑娘当然要掺上一脚,落井下石,来个绝杀,如何?”
“随便你。”主随客便,好商量。
汤之谒失魂落魄的归来,向南宫夫人出口请辞,而后打理行囊。南宫夫人被丫鬟扶着下榻追问原由。前者一径摇首不语。连与她颇为交心的红袖旁敲侧击了半晌,也没能得到答案。南宫夫人晓得这原由一定出在自己甥儿的身上。
“之谒,你一句话不说,干娘想为你讨个公道都无从下手,你快告诉干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汤之谒福了一个礼,扯起行囊亟欲离去。
“之谒……”
“南宫夫人,不如让怡芳告诉您罢。”门外悠哉踱来鲜衣华裳的魏怡芳。
“魏家姑娘?”
“怡芳拜见南宫夫人。”她是城主府的常客,自然识得城主大人的姨娘。这位夫人一度将她当成甥儿媳妇百般热情地对待,致使她在那段时日不得不远离城主府。
“你如今还来寒月这边?”
魏怡芳掩口娇笑:“我与秋寒月是多年的朋友,当然不能断了走动。”
“寒月和你……”唉,眼前姑娘若是寒月的妻子,便当真完美无缺,她也不必出力不讨好地为他张落什么精明女子。
“听说南宫夫人收了一位义女,并有意纳她做秋寒月的小老婆,有这种事么?”
“你……”南宫夫人一窒。如此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家闺秀,言谈怎如此粗鄙无理?她暗觑了眼背立在衣箱前的汤之谒眼, “魏家姑娘从哪里听到了这些?一个女儿家可不宜多说如此闲话。”
“不管是不是女儿家,说闲话的习性都不好。但怡芳说得不是闲话。怡芳还知道这女子明明爱上了寒月,却硬装个冷若冰霜艳若桃李,巴望着秋寒月情不自禁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南宫夫人,您的眼光怎一降至斯,为甥儿挑中了如此不堪的一位媳妇?”
南宫夫人脸上几易其色,好几回张口欲斥,但魏怡芳嘴皮利落,语速又快,直待将话说完才有她插嘴的余地:“魏家姑娘说话怎如此刻薄?仅凭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就来质疑一位女儿家的品德,有负你家门教养。”
魏怡芳不以为意:“怡芳自幼离家学艺,教养不够正常。但不知南宫夫人那位急着抢人夫婿的义女的教养有多良好?”
汤之谒蓦地回身,眸如利镞:“姑娘特地前来,便是为了糟蹋汤之谒的么?”
魏怡芳将视线投去,嫣然一笑:“被你猜中了。”
后者冷笑:“那么,不管姑娘从哪里道听途说抑或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荒谬猜想,汤之谒奉劝姑娘莫替你的朋友自视过高,我对他从无半点心思。”
“自视过高么?”魏怡芳别有意味的重复这几个字,“汤姑娘,本姑娘从来不信道听途说,也不喜欢凭空想象。”她存心将话速放慢下来,“今日,你与秋寒月站在秋水园的廊下交谈,本姑娘便在房顶坐着,那时打你眼里捕捉到的,可不像你对秋寒月没有半点心思。欲擒故纵是很好,但还要看你想擒的这位是不是你的猎物。姑娘嘴上说着不屑为妾,其实暗底里希望秋寒月发现你高贵不屈的品性自动自发地将现任的正室休了迎你入主城主府罢?你看不起咱们纯真娇憨的城主夫人,殊不知你这番虚伪做作在打小看惯了我爹那十几房妻妾花样百出明争暗斗的本姑娘眼睛里,是如何的恶心。”
汤之谒掉头疾走。
小巫见大巫,溃败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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