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长一智,王佩珑算是消停了几天,没再揪着林织云不放。
也不是看开了想明白了,只是晓得这样做没有意义,叔叔照样出去做他的生意玩他的人,两手一甩屁事不管,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唯有好好吃饭,早睡早起,尽快地长大,顺带早点出师,以后免得以后真的登台了什么都拿不出手,这个世道没有一技傍身可是不行的。
小丫头片子是好玩,可惜耳朵不清净,一天一个鬼主意,好容易借着这次发火的机会太平几天,他赶紧地叫上黄老板他们出去快活了一把,期间大手笔一下又一下,花销无数,享乐奢靡,暂且不提。
老板不在,就重新换人。
天气开始热了,洪双喜带她出去吃冰激凌。
冰激凌的口味很单一,只有最最基本的奶油雪糕,而且冰的也不彻底,王佩珑舔完一边里面就要转到另一边,防止雪糕化成奶昔淌下来,一淌就淌个没完,这样太浪费了。
马路牙子边上种了梧桐树,树荫挡下大大一片,太阳太烈,然而就是这么热的天,吃冰激凌才有感觉。
高级住宅区不太会有行人-贩-子路过,王佩珑隔着后花园的铁门,两条小腿直接抻出铁门缝隙,伸到外面,像是栅栏长出手臂,预备着谁来都要绊他一跤。
她就这么坐着,一边吃一边看,每隔三五分钟,街对面或许会出来个人,或许三五十分钟也不会有人。
今天她没去学戏,师傅晚上贪凉,搬了张板凳出来晒月亮,第二天就病了,小翠儿留下伺候师傅,师兄则拿钱跑出去买烟-膏,拍着胸脯说要给师傅烧两个完美的大烟泡出来,他对大-烟的印象还停留在晚-清时期,这东西多抽几口,是可以镇痛的。
师傅一病,小翠儿和师兄也各忙各的,不会理她。
小玩意儿没了观众,那就不叫个玩意儿了。
..........
事情真多。
为什么人这种生物,事情会这样多?
王佩珑摆出沉思的表情,很严肃地舔着冰激凌。
两只小脚在栅栏外面一晃一晃,两只脚加起来估计都没叔叔一只脚大。
今天穿的鞋子也很不错,棕红小皮鞋,她早晨起来就是太阳晒到屁股,一轮红日叫她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就穿了条红裙子,放眼望去,正是喜气洋洋的孩童形象。
哪家小孩长成这样,直接就可以卖到照相馆里去,拍拍画报也能挣钱。
洪双喜没有坐在地上,他蹲着,也跟她一样,有好东西一起吃,有冰棍就一起舔。
有句话说的对,人再不合群,也是群居性动物。
不过通常只有对对方有好感了,才肯抱对。
几丝金光洒下来,艳阳天容易晒黑脸,而雪花膏并不能起到防晒作用,所以他蹲到腿麻了也还得蹲着,不然一屁股坐下,那光就要照到她头顶上,按照小人精的话来讲:那样不仅会黑,皮肤也会变差。
“这个天气啊,还好今天师傅歇了,不然绑好腿站桩,一站就是一天。”
“谁叫你师傅大晚上出来看月亮。”
“看月亮怎么了,哥哥你自己不是也偷看过吗?”
“我偷看什么啊?”
“那个林织云,每次她过来,你就要转头去看叔叔。”
王佩珑很八卦地凑过来,唇角还有点化掉的雪糕:“哥哥,你是不是也不喜欢那个林织云,每次她过来你都故意避让开,她怎么这么碍事啊?”
洪双喜听了的她一通歪理,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那不是故意躲开林织云,明明就是给老板腾地方好不好。
洪双喜感觉这话没法说清楚,就故意带跑话题:“今天一天就泡在这了?你师傅托给你师兄照看,我怎么看他也小的很,没比你大多少。”
果然,一讲到师兄,话匣子又打开了。
“我那个师兄啊,唉.....算了别说他了,一有点事就要大惊小怪,师傅自己说躺躺就好了,他偏要去买什么烟-膏,那个钱估计就是被他吞了,这个白痴,攒私房也不会攒,换做是我压根就不会跟师傅说,直接拿了不就好了...........”
好容易拉开话题,她又给带回来,还是要讲到林织云,好像她不过是说了人家两句坏话而已,叔叔又是罚她不许吃饭,又是叫她面壁思过,这些罪过统统加在一起,林织云更是罪无可赦一样。
“本来就是不正经啊,身上不知道涂得什么,香的人饭都吃不下去,还有那个衣服啊,大红大绿,还有各种大花,唱戏的都没这样,脸上两道眉毛都勾到头顶心去了,叔叔到底看上她什么啊..........”
没完没了,绕梁三日,旧时没完没了。
观众不捧场,他也不理她,她就一直讲,讲的头头是道,然而很有条理。
真的,要不是看她年纪小,换做林织云...........
洪双喜看在眼里,烦在心里,奇怪老板怎么还没被她给烦死。
他真是瞎了眼才这样迁就她。
一个遮太阳,一个躲太阳,两个人形成一种默契,师傅病了,叔叔也去俱乐部,不理人了,王佩珑今天真是孤家寡人,这时候有个人就行,所以她看准机会,把哥哥拉过来,她需要有人陪伴,这样才好显出她的小,她才不会显得孤独。
舔到冰激凌还剩下小半个,王佩珑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话找话地跟身边的人讲:“哥哥啊......”
尾音拖的很长,细听还有点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洪双喜没想明白,愣是被她这一声哥哥叫的鸡皮疙瘩四起,半天才回:“你又想吃什么?”
“现在才几点,午饭时间都没到呢!”
王佩珑被气的把话噎了回去,本来是想跟他探讨一下鸦-片烟的合理性和合法用途,她对师傅的病很关心,所以什么都要问一问,叫苏佩浮这么个近乎白痴的小白脸去照顾,实在是不能放心。
......吃吃吃,她有那么能吃吗,怎么张口就是吃。
哥哥跟叔叔一样坏!
简直是被当猪养了。
王佩珑小脸气得通红,几乎要气到倒仰,刚才就骂了一句,可惜还是不解气,又跟了一句:“吃你X的吃!”
脏话脱口而出,事先练习都没有,就是一直观察,然后再活学活用。
那么漂亮的一张小脸蛋,和她的语言实在搭不到一块儿,冲击力不算太大,但也很叫人吃惊。
洪双喜就着实被惊了一惊。
半天过去,冰激凌早就化的不能再吃了,他问她:“你这话跟谁学的?”
问出口就发觉是白问——还能跟谁学的?万显山啊!
小人精果然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
王佩珑原本想把哥哥洗脑成自己的知音,她在万公馆没有朋友,睁眼闭眼就是叔叔一个,这种生活过久了也不是很好,她需要发展一点自己的社交圈,也不能像苏佩浮那样,要么是跟斗蛐蛐的混在一起,要么拿了钱就往烟馆里钻。
“其实吧,我也就在你面前还能说说.......不过哥哥你能不能跟我保证一下,不要告诉叔叔啊?”
这个倒无所谓,洪双喜问她:“为什么老板面前不能讲,哥哥这里就能讲这种话了?”
“哎........”
王佩珑露出一副‘说来话长’的表情,解释道:“叔叔生气也就算了,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君子所为,这个我认了,是我做的不对。”
借着一起晒太阳的机会,她终于找到契机,可以跟面前的人推心置腹:“可是哥哥你不一样啊,咱们两个没什么两样的,你在外面给叔叔帮忙,我在里面哄叔叔开心,说起来都是叔叔养的,没什么分别。”
洪双喜笑一笑:“你年纪这么小,倒是挺清楚自己的定位。”
王佩珑看他有点松动,也没有生气,胆子就越发大了,言之凿凿地跟他套近乎:“所以有别的事情,我就不瞒着你啦,哥哥你看,咱们已经是一起坐下来吃东西的关系了,这样难道还不亲近吗?”
洪双喜被她一通歪理搞得云里雾里,差点就要被带过去,这会儿想严肃一点,却又忍不住想笑。
“是。”他说:“是亲近,没分别。”
揉揉膝盖,他又朝她靠近了一点,蹲的腿麻,还得给她遮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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