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过了半个时辰,春五警觉地撩开帘子,“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群蒙面黑衣男子手执利剑迅速跑来,为首的正是手腕上挂着断了两半镣铐的邢慕铮。钱娇娘眺望他的身后,竟还有追兵离得稍远些。有人停下拿弓箭射来,钱娇娘心儿猛提,那箭落在邢慕铮的左面,被阿大回首打掉。
尘土飞扬,脚步纷叠,骏马嘶鸣。等待已久的马车立刻策马往前,秦绍元也驾着马车迎上去。一群人迅速与马车汇合,邢慕铮俐索地跳上钱娇娘的马车,铁链子哗啦啦地响。阿大跟着跳上来。钱娇娘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马车四处散去,留下漫天尘埃。武州衙门的衙役们并来护送的徐弘祖的人马追了一段路,已然眼花缭乱,不知犯人身在何处。徐弘祖的亲信狠狠跺脚,“快去禀告徐统领!”
待逃脱追捕,邢慕铮让春五与秦绍元去后头李清泉赶的马车,留了阿大一个赶车前往与张资责约好的地点。
春五二话不说,出了马车与秦绍元一同离开。待人一走,邢慕铮捧着钱娇娘的脸狠吻她的红唇。钱娇娘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环抱邢慕铮的腰回吻于他。又思及这条路前程未卜,只怕连累了丑儿,不免心中怅然。
“娇娘,”亲吻许久,邢慕铮还舍不得放开她,轻啄着她的红唇,“我的腰带里有个东西……你拿出来。”
钱娇娘被亲得眼神迷蒙,差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迷糊间就照着邢慕铮的话做了,放在宽厚背上的素手收回来在他的腰间摩挲,摸到一个坚硬的四方之物,她将它拿了出来。邢慕铮还在亲她的脸,钱娇娘好容易低头一看,手掌里是个与她掌心差不多大的玉佩,上头雕刻着双龙戏珠。
“这是什么?”
邢慕铮顺着她的脸贴向她的耳,轻咬她的耳垂,低低道:“这是御物,所持之人如皇帝亲临。”
钱娇娘静默一瞬,两瞬。然后她举着那块圣赐之物,狠狠地捶打邢慕铮的肩膀,眼中的火光几乎要烧起来,“邢、慕、铮!”他竟敢骗她至此!
她虽从未得过皇帝的东西,但好歹听说过尚方宝剑。想来这如皇帝亲临的玉佩与那尚方宝剑也差不离,他若身上揣着这样的东西,又怎会入了大牢?这样看来,他显然就是故意的!钱娇娘虽不知他究竟因为何故,但他竟一个字也不与她讲,害她这样担心!
等会儿,他一早就与她说有危险,但这危险本不应该有,那他从那会儿起就是故意骗她了?是故意叫她心急火燎地赶来武州?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邢慕铮这下嘶嘶直叫,也没能叫钱娇娘心疼。邢慕铮见耍赖不成,闷笑着将她一把抱住。钱娇娘在他怀里挣扎,他就搂得更紧。
“你放开我!”钱娇娘低吼道。
“不放。”邢慕铮这会儿有妻万事足,怀中的娇人儿怎么凶他也不怵。“说什么都不放了。”
钱娇娘恨得直想拿牙咬他,她也真在他的脖子上狠咬一口,真真气不过。
如今皮愈发厚的邢慕铮只当磨牙了,他掰回她的下巴,不甚温柔的啃咬她的红唇。钱娇娘也咬他。二人又爱又恼地互咬一番,邢慕铮才抱着钱娇娘,低低在她耳边说了真相。
原来这一切都是邢慕铮的计划。泰康帝与他密谋,叫他找出前朝叛党的领军人物将之除去。
邢慕铮从一开始就知道黑菊派与越朝皇室有勾结,他接近张资责并非为了武林秘籍,也不是为了调查先前的事,只是想让自己出现在他们面前,等着他们上勾。当初黑菊派刺杀邢慕铮,是因当时逆党视邢慕铮为最大威胁,意欲除之而后快。邢慕铮接手这事儿后,就让藏在张资责身边作门客的探子献上一计,让他们拉拢于他。张资责的父亲原是白氏皇族的暗卫,十分忠心,后来张资责继承遗志,成了复辟的一员大将。他接受了探子门客的计策,又将此计禀于主子,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出。
邢慕铮本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他也揣测过张资责兴许会将他逼得走投无路,徐弘祖的配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三皇子于他而言,道行还浅了些。他只将此事告知了武州知州,还让他用了些苦肉计。今日劫囚,他也也武州知州说了,叫他衙门里的杀几个反贼便跑,徐弘祖的部下要追便让人追。
如今一切都在邢慕铮的掌控之中,只是计划还尚未完成,待端了逆党老窝便是成了。可邢慕铮对此倒并无太多欣喜,不过是他寻常的一次战役罢了。此次出行,最大的惊喜是他怀中的娇妻。
临行前邢慕铮听得钱娇娘还将他拒之千里,他着实又气又恼,心口又是那样疼痛。邢慕铮愈心爱于钱娇娘,就愈发替她着想。他原想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离开,可他竟又害怕她在他身边无法释怀,还为了丑儿要讨好于他。明知放她离开他将心如刀割,但他竟也想过,她若能安好,自己便是孤寡一生他也甘愿。
可终究人心是肉长,刮了心肝肉的滋味太疼了。邢慕铮决意赌上最后一把,她若真对他无一点情份,他便死心放她离开,可她若对他有一丁点舍不得,他都要再求她回头。
可她不仅仅是一点不舍得,她竟为了他愿意放下一切,还愿意给将成叛党的他生娃儿。邢慕铮的心自昨夜起,就火热得发烫。
这是他此生最得意的胜战。
“邢慕铮,你就是个狗贼!”钱娇娘啐他,只觉这一程满腹的担心都喂了狗。
邢慕铮头回被人骂了狗贼,还咧嘴笑得痴傻。他低头舔着她的脸,像是她脸上有蜜般,倒是坐实了狗贼这话儿。“好娘子,我昨儿就想告诉你,只无奈隔墙有耳,加上张资责狡猾,我怕他于你不利,才瞒了下来。你便饶了为夫一回。回玉州去乖乖等我回来。不出一月,我就回去了。”
钱娇娘被他舔了一脸,有气也没处发。邢慕铮在她耳边交待她:“你回去只告诉阿大几人,明琥军没有圣旨不敢攻打玉州。若是他们真要打,你就要彭时应战便是。”他交待完了,拍了拍车板,阿大立刻停了下来,邢慕铮跳下马车,让阿大护送钱娇娘回玉州去。阿大虽心急,但对邢慕铮的命令莫敢不从。李清泉的车马追了上来,邢慕铮让李清泉留着,春五与秦绍元依旧上了钱娇娘的马车。
张资责的马车自另一岔路口而来,小厮打开帘子,张资责双手捧着邢慕铮的宝剑跪于马车之中。邢慕铮冷哼,看了钱娇娘一眼。
“你小心些!”钱娇娘原不想理会他,但还是没忍住。
邢慕铮对她摆摆手,大步走过去上了张资责的马车,李清泉俐索跟上,跳上车板与马车夫并坐。
张资责眼见钱娇娘的马车停在那儿不动,因而问道:“侯夫人不与咱们同行么?”
邢慕铮拿回宝剑,道:“妇道人家跟来何用?”
张资责感叹道:“尊夫人对邢将军情深意重,小人十分敬佩。”
邢慕铮因此话大悦,嘴里道:“非得寻死觅活地跟,就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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