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被困在定西侯府,别说出府,走回她自己小院都有人跟着。清雅已在小院等她了,钱娇娘气得很,邢平淳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睡觉也黏着她要一起睡。
翌日早晨,钱娇娘醒来,邢慕铮黑着脸站在床头,环胸不善地瞪着她。钱娇娘吓了一大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抱着钱娇娘的邢平淳也跟着醒了,看见邢慕铮站在面前也傻了眼。
这家伙莫不是又痴傻了,哪里有这大清早的就跑到人屋子里来的?
邢慕铮厉声对邢平淳道:“你已经大了,还跟娘睡成何体统?”
邢平淳喏喏不敢吱声。
“下不为例。”邢慕铮再说一句,转身出去了。
钱娇娘莫名其妙。
既是被扰和了,钱娇娘也就不睡了。出来邢慕铮并不在,钱娇娘眼珠一转,收拾收拾就要出院子,被吴江和徐国义两尊门神堵在门口。原先保护院子的侍卫成了囚禁她的,钱娇娘靠在门边,冷冷一哼,“我以前听过一件事儿,一个农夫大冬天里见着一条蛇趴在路上快冻死了,农夫就不忍心呀,把它揣怀里带走了。谁知呀,这蛇在农夫怀里暖和了醒来了,张嘴就是一口,把农夫咬死了。你说,这农夫是不是蠢到家了,没事儿去救一条忘恩负义的毒蛇,活该他被咬死。你们说是不?”
吴江和徐国义即便再不灵光,也能听得出钱娇娘是在指着桑树骂槐树,骂他们大帅呢。吴江尴尬不已地笑笑,“夫人,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大帅是怕您出事儿。”
徐国义暗地里给了吴江一拐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钱娇娘沉了脸,“别叫我夫人,这夫人爱谁谁去!”
正午刚过,丁张领着人在小院堂屋里张罗了一桌子大鱼大肉,钱娇娘与邢平淳都被“请”到了堂屋。
邢慕铮已经在饭桌前坐下了,两手撑在膝上直直坐着闭目养神等着他们。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穿着丫头衣裳的钱娇娘,他皱眉,“你没衣裳了么?”
钱娇娘经过一夜半天,想想意兴阑珊,自己不过是刀板上的鱼,现下是任人宰割,她还能跟个侯爷硬碰硬?于是扯了唇瓣笑道:“我是已下了堂的,自是不敢厚着脸皮在侯府居住,东西当然也都搬走了。”
难怪道她的屋子那般空置,她可真是脚底抹了油了,迫不及待就想跑。邢慕铮气得脑瓜子突突地疼,隔了一会才道:“那些什物不要也罢,过来吃饭。”
钱娇娘看看布满了珍馐佳肴的是四方桌子,低头对邢平淳努了努嘴。邢平淳顺势一瞧,他娘是叫他往爹身旁坐,他可不敢。邢平淳急得又对娘亲使眼色,让她去坐旁边。钱娇娘不想挨着邢慕铮,自是要儿子当替罪羊。母子俩眉来眼去,就是不肯挪动脚步。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邢慕铮额上青筋都快起来了,他指自己的左手边,“丑儿过来,坐下,”再指自己右手边,“你,坐下。”
大老爷发话了,母子俩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一人一边在邢慕铮身边坐下。
坐下后是长久的沉默,邢慕铮不动筷子,钱娇娘与邢平淳也不动筷子。站在身后伺候的丁张有些急了,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主子们怎地都不吃?
邢慕铮等着妻儿那傻乎乎的感谢老天爷,平日里一只鸡一条鱼都能让他们乐不可支,今儿全都有了,该是又得感谢一通。虽然他不以为然,但他听习惯了。今儿是他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坐下来跟他们一齐吃饭,隐隐地有些喜悦。可是等了半晌,妻子儿子都跟哑巴了似的,一声不吭。
“你们……无话可说?”邢慕铮问。
钱娇娘眼观鼻鼻观心,邢平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们与他吃饭,就一句话也不说了?犹如被泼一盆冷水,邢慕铮拾起筷子,没滋没味地道:“吃。”
母子俩自是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端起碗筷默默地吃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饿过了,还是与其邢慕铮吃饭太过古怪,二人吃了几口,菜也没夹几口,竟就觉得饱了。
二人将一碗饭扒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也没剩下,齐刷刷地放下了碗筷。
邢慕铮还没吃完,见他俩吃了就不动了,微皱眉道:“饭桶就在旁边,还要丫头来给你们添饭么?”
“我吃饱了。”钱娇娘道。
“我也吃饱了。”邢平淳忙跟着道。
这娘俩哪个不是吃两碗饭的主儿,菜也能吃下许多,今儿怎地就随便扒拉几口就饱了?莫不是不愿与他一齐吃饭?
邢慕铮嘴里都苦了。
待邢慕铮吃完饭,丁张叫丫头们捧着铜盆上前给主子们洗手。邢平淳紧张地瞅着邢慕铮如何洗,他也跟着洗。邢慕铮净了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干净布巾,一边擦手一边问邢平淳道:“你今日不去上学么?”
邢平淳忙将手在自个儿身上胡乱擦了擦,挺直了腰板答:“今日学堂放假!”
邢慕铮清咳一声,将布巾扔进盆里,“那你去抄一篇文章,抄完了拿给我检查。”
“啊?”邢平淳傻住了。
“啊什么?”
“没,没什么,我现在就去写!”邢平淳一溜烟地跑了。
这小子,放假了就脱了缰似的,她怎么叫也不愿读书,这下好了,邢慕铮随便一句就乖乖去了。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娃!钱娇娘瞅着儿子飞快溜走的背影哼了一哼,转头丁张已令人收拾饭桌了,她想了想,站起来便走。
“站住。”邢慕铮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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