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四面大树上埋伏的弓箭手齐刷刷射出利箭,灰衣男子措手不及,他在地下打个了滚,躲开嵌入地面的利箭,早有阿大和李清泉抄刀跳下,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脖子上。那灰衣男子竟不怕死,伸手又是一把毒粉撒向两人,阿大二人要抓活的,急忙捂鼻跳开,彭时咻咻射出两把飞镖,钉向灰衣男子双膝,灰衣男子躲开其中一把,但未能躲开第二把,他吃痛跪地。阿大再次上前,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将他双手反翦于后,拿了条粗绳将他五花大绑。
灰衣男子李三儿被绑送到钱娇娘面前,钱娇娘仔细打量此人,他的脸既不俊俏也不丑陋,走在大街上难以认得出,只是那一双凹陷的双眼与底下的黑眼圈有些印象罢,不知是否因被彭时飞镖射中的缘故,他的脸色灰败,似患重病。
丁张趁机告知了钱娇娘,此人是后花园负责浇水剪枝的。
“你叫什么名字?”钱娇娘问。
灰衣男子不说话,只用阴沉的双眼瞪她。
“是你将侯爷害成这样儿的?”钱娇娘又问。
灰衣男子仍不说话。
李清泉一拳打过去,“哑巴了?”
灰衣男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你们杀了我罢!”他一开口,带着浓浓的外乡腔音。这腔音钱娇娘从未听过。
钱娇娘轻言细语道:“我们都是好人,不兴打打杀杀的一套,这样罢,你若解了侯爷的蛊术,我就放你走,如何?”
李清泉道:“夫人,这厮不能放!”
钱娇娘瞪他,“我才是夫人,我说了算!”
李清泉还欲说话,被彭时拉住了。
灰衣男子冷笑,“邢慕铮……要死了。没得救。”
钱娇娘眯了眼,“我们这儿有神医,我知道你这个蛊术顶多叫人疯癫,死不了人。”
“我用我的血换邢慕铮的命。”灰衣男子道,“这两日,他是不是特别痛苦?他撑不过今日!”
钱娇娘变了脸色,她走到他的背后捞起他的衣袖,果然他的手腕被纱布包裹,那纱布还渗着血。原来都是他捣的鬼!钱娇娘蓦地抓了灰衣男子的领口,“我家侯爷好得很,你以为你的蛊天下无敌么?万神医他一眼就看破你这血火蛊,他既看得破,就能解得了!”
“我能解么?”不远处的万翁源实诚地慌张了一下。
“娇娘说能解便能解,咱首先得有气势。”清雅小声道。
万翁源闻言,忙挺了挺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灰衣男子眼神变了几变,“我不信!”他说完,便欲咬舌自尽,阿大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马了个巴子的,想死,没那么容易!”
灰衣男子叫了一声,钱娇娘见此计不通,弯腰眯眼道:“我听说你们蓟族供奉蛇神,从不敢对蛇不敬,否则就死无来世。你信不信……我让你吃上满满一桌子蛇肉,再让一大群蛇生吃了你?”
这些都是那册子里记载的,娇娘记性可真好。清雅听钱娇娘说起来才记起。
果然灰衣男子听了脸色更加灰败,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李清泉添油加醋,“你再不识相,老子现在就拿生蛇来塞你嘴里!”
阿大将他的下巴合回去,灰衣男子咬牙望向天空,眼底有着深沉的眷恋。最后,他却梗着脖子视死如归,“随便你们!反正我这样的人也没有来世!”
“小兔崽子,我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李清泉暴喝,大掌掐着他的脑袋似是要生生将油盐不进的男子掐碎。
不知是不是母子蛊相隔太近,屋内又传出定西侯发狂的叫喊。
钱娇娘转头看了里边一眼,回头拽紧灰衣男子一分,“你没有来世,谁有来世?你的主子独叶么?”
灰衣男子脸庞一僵,钱娇娘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陡然放大,她立即狠厉道,“我话放这儿了,今儿你不把侯爷的蛊术给解了,明儿我就算寻便天涯海角,也会将独叶抓来,侯爷疯一日,我就喂她一日蛇肉,我要喂到她浑身长鳞!侯爷若是死了,我就让大蟒蛇一口把她给吞了!皇天在上,我钱娇娘若不说到做到,就遭五雷轰顶而死!”
钱娇娘掷地有声的誓言飞进了窗中,重重传进邢慕铮的耳朵。
灰衣男子猛地伸头挣扎,狰狞的模样像是要咬死钱娇娘,李清泉与阿大连忙使劲按住他。灰衣男子如困兽绝地嘶吼道:“跟她无关!是我一个人报复邢慕铮的!”
“我不管与她是否无关,你不解蛊,我就找她!”钱娇娘未曾后退一步,她甩手道,“你自个儿看看着办罢!”
灰衣男子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他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任何话,最后,他颓唐地绝望垂头。
下午邢平淳放学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吹口哨,从屋里飘出来,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旁边的鸟儿被惊得四处乱飞,跟失了魂魄似的。邢平淳傻愣愣地听聆听那似啸哨声,仿佛置身深林幽谷,又好似无边地洞,凉意自脚底升起,寒毛层层地竖了起来,邢平淳莫名地发起抖来。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令他猛然回神。
邢平淳冒头冲进屋里,“娘!爹!”
钱娇娘与清雅站在西厢房的门前神情凝重,她拉住儿子,“别进去,你爹在治病。”
邢平淳抬头看向娘亲,大气也不敢出,他紧紧抓着娘亲的手。钱娇娘这才发觉儿子双手冰凉,她捂着他的手,随即又将他抱在怀里,“你冷么?”
邢平淳埋头在钱娇娘的怀里,背脊才不再发凉,他猛地摇摇脑袋。
屋内接连不断的哨声,与痛苦的嘶吼之声,紧紧揪着每一个人的心。最后哨声渐停,嘶吼变成了干呕,听在耳里令人窒息。
“吐出来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踩死它,快踩死它!”
“跑哪去了?”
“在那在那!”
“别跑!”
“还有一只!”
“全都踩死,不要放过任何一只!”
钱娇娘与邢平淳清雅一句话也不说,竖着耳朵听里面动静。半晌后,里面的喧闹停止了。
又过一会,阿大押着灰衣男子出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喜,“夫人,这家伙说大帅的蛊术已经解了。”
钱娇娘心肝儿猛跳,她紧巴巴地问:“那你们大帅,恢复了?”
“大帅昏过去了,神医探了脉,说没甚事儿。”
钱娇娘略显失望,她点头道:“把他带下去好生看押,你亲自看管,一切等侯爷醒来。”
邢平淳率先往里屋跑,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万翁源正蹲在地下,用小棍吊着一根绣线般的红色细虫。清雅皱眉捂鼻。钱娇娘看向大床里静静躺着的邢慕铮,他脸色灰败,但呼吸平缓,就像睡着了般。
万翁源将细虫收进一小葫芦里,抬头见钱娇娘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邢慕铮,他道:“莫担心,侯爷元气大伤,需自己调养回来。”
钱娇娘轻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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