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习以为常,训练有素地无声退下。
杭致温柔吮着她的唇,挤上榻与她同枕。狄清雅软绵绵地推他,“热。”
杭致轻笑,反手拿了扇子。“怎么连袜儿也不穿?”
“热得很,横竖这屋里没外人。”
杭致伸手去摸摸她的玉足,滑嫩温热,只是脚底有些硬皮。想当初爱妻一双玉足娇嫩无比,如今自外受苦回来,脚底都有了吃苦的痕迹,杭致心疼不已。
狄清雅嘻嘻笑了,缩了脚说痒。
杭致收了手,轻轻与她打扇,“今儿做了什么?”他柔声问娇妻。
“没做什么,看了会书,画了会画,算了会账,然后就乏了。”狄清雅晶眸半阖,言语里还有未睡醒的慵懒。
“怎么不去杭菱家玩儿,她今日不是办投壶宴么?”
“这大热天的才不去,”狄清雅皱皱鼻子,“再说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她原先不就爱玩这些么?杭致发觉爱妻自回来后总是意兴阑珊,他心中微堵,“你爱玩什么,我与你办一场,请人来相府玩。”
“算了,别折腾,我不耐烦招待那么多人。”那些个贵女说来说去不外乎家宅里那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她听多了脑瓜子疼。
“可是有人对你不好?”杭致皱眉。
“除了你娘,谁人能对我不好?”狄清雅道,“对了,南陵那边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还在与你施压?”
过年后,杭致以养病为由,将杭母送回了南陵老家。杭母至今还不觉自己有错,对杭致赶走她一事气急败坏,扬言要杭致休了狄清雅,否则他就是大不孝。南陵族人不知其中内情,许多族中长辈被杭母怂恿,发信来“劝解”他。
杭致的手顿了顿,继续不紧不慢地与她打扇,“没有的事,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
清雅道:“有事儿你便说出来,这也是我的事儿,我与你一道解决。”
狄清雅不想再当一无所知的金丝雀任人拿捏,可杭致听了心头越发窒闷。爱妻原来的她总是一心依赖于他,这是经历生死后,不再相信他了么?他若再叫她知道这些糟心事儿,她岂不更加信不过他?他娶她进门本就是想好好地宠她怜她,因自己母亲之恶叫她九死一生,如今竟还不能给她个公道。杭致本就心虚不安,哪里还敢叫她心烦?况且他认为这本就是他该处理的事,爱妻只需在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就是最好。
“真没什么事儿,我是当朝丞相,又是一族之长,他们怎敢与我发横?”杭致柔声道。
狄清雅见他仍是不愿说,心中隐隐失望。她虽知道杭致爱她,可杭母是他生母,若是南陵族人皆与他作对,他心头的担子岂不更重?
“玉州有一桩新鲜事,不知你晓不晓得。”
清雅知道是他故意想转移注意,但是听见玉州还是不免好奇抬头,“什么事儿?”
杭致轻笑,“听闻定西侯散了消息,于全燮朝重金挑一匹布给侯夫人。”
“重金求布?”狄清雅挑眉,“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晓得。”
“娇娘绣工是为一绝,她要一匹好布做刺绣是情理之中,只是侯府的库房里不是还是几匹好布,并且她想要什么布,问我也是可以的……”况且还是以邢侯的名义,他俩已经和好了么?
狄清雅蹙眉认真思索,突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成,我得发信去问问。”说完,狄清雅就越过杭致,下榻寻笔墨写信去了。
杭致凝视那急匆匆的纤细背影轻笑一声,缓缓地陷入沉思。这一出究竟是唱什么,他倒也想知道。
***
清雅写信的当日,钱娇娘正在玉州阮记织造庄里看织丝锦,她的手里拿着两只蚕茧,听阮娘子解说她家的蚕是如何精细养成的。阮记是玉州最大的织造庄,钱娇娘就是想过来看看丝锦是如何织成的。阮娘子呈上了他家最新织出来的丝锦,光泽不错,织造也算绵密,只是侯府里有几匹极好的锦缎,钱娇娘摸着便明白阮记锦还差些火候。
钱娇娘略有些失望,但仍旧随着阮娘子的引导转了一圈。这里头并没有叫她新鲜的东西,钱娇娘便让红绢准备回府了。阮娘子与身边人有些脸色不好。他们无比看重侯夫人今日亲临,阮娘子有夫家大堂哥是玉州副通判,管的正是商部。阮娘子探听到了些许门道,听大堂哥说若是能夺得侯夫人青眼选了阮家布,那便能青云直上,与皇商无异。因此阮娘子用了平时与知州夫人累积的交情,求她为她呈上阮家丝锦,不想知州夫人却说侯夫人打算亲临织造庄。并且还悄悄与她说,侯夫人有意在玉州城内挑出这布。阮娘子又惊又喜,如临大敌般最好一切准备,等候侯夫人上门。
领主夫人亲临织造庄,这是何等荣耀之事,阮娘子很有信心,侯夫人定是看中了她家丝锦。
只是今日侯夫人始终表情淡淡,阮娘子着实拿捏不住她的心思。末了她捧了一个大锦盒送于钱娇娘,钱娇娘并非打开,却是笑道:“阮娘子这是做甚,我今日叨扰庄子,打扰了你的生意,这礼当是我给你。”
钱娇娘说罢,山楂拿了一小盒上前送于阮娘子,阮娘子忙下跪,“谢侯夫人赏赐。”
这好与不好也不说,又有赏赐下来,侯夫人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阮娘子咬了下唇,猜不透贵人心思。
钱娇娘坐上马车回程,烟萝与春五陪坐在车内。钱娇娘手里还拿着阮记最好丝锦布样,她问烟萝:“你觉着阮记的丝锦如何?”
烟萝也知钱娇娘不爱听虚的,直言道:“不足匹配夫人绣艺。”
钱娇娘笑了,“我今儿算是知道为什么人都爱听好话了。”瞧瞧这说得她舒坦。
烟萝也笑了,“奴婢说的是实话。”
钱娇娘便将阮记锦放下了,撩帘看看窗外,“这会儿翠莲应是在铺子那儿,咱们绕个弯儿去接她,也顺便看看铺子怎么样了。”
邢慕铮让她推个人出来,钱娇娘便想到了周翠莲。她干活麻利,做事又周到,以前还在包子铺帮过工,是很适合的人选。再加上邢慕铮叫了个人来帮助周翠莲,钱娇娘就更放心了。果然不出几日,翠莲就说选好了地方,现下正在装点铺子。
春五对马夫吱了一声,烟萝却有些心思不宁,望着钱娇娘欲言又止。过了一会,烟萝开口,“夫人……”
“吁——!”
烟萝还没来得及说事儿,只听外头骏马嘶鸣,马车骤停,里头的三人倒成一团。春五率先稳住身形,将钱娇娘护住,一脚踢开马车门。
“怎么了?”钱娇娘问道。
马夫忙道:“夫人,有个姑娘突然闯出来拦马,马受了惊。”
马夫嘴里的那个姑娘此时已被侍卫拿剑抵在脖子上。那姑娘却似不畏生死,对着马车内重重磕头,“民女叩见夫人,请夫人看一看我家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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