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诧异,走到窗边往下一望,就见几个女子正窈窕走来。头前那位女子,一身白衫,头上只简单插了一支凤钗,远远望去隐隐竟有超凡脱俗之感。而她后面的那位丽人,却钗环满头,走路袅袅婷婷,赫然便是昨日送饭的那位艳丽女子——陈氏。
我轻轻走到楼梯口,向下偷看。
林府的一切,我自然要了如指掌,更何况,今天她们的到来定与我相关。
“少夫人,这安然轩您不能进。”春香施了礼,便客客气气的把她们拦在了门外。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规矩,竟然敢拦少夫人?”
我居高临下,看不到她们的表情,只能听到说话的那女子声音嗲媚,语气不善,定然便是陈氏。
“二公子吩咐过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春香弯着腰,一副谦恭的模样,但表态却依然坚决。
林羽却只在门内站着倾耳细听,并不搭话。
我觉着这林羽好生奇怪,竟似满身都是谜面。
“你们上去把她拉开!”语气柔柔弱弱的,却不怒自威,显然是林羽的夫人开了口。
我先前向春香打听过,这林羽的夫人乃是京城白家的长女。白家是京城的高门显贵,这白氏的叔父兄弟尽皆在京城为官。可看这白氏的打扮,却不像高门宦女,倒像是修仙炼道之人,不禁让人十分不解。
白氏一发话,就见后面几个婆子纷纷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就把春香扯到了一边。
白氏走上台阶,直接推门——
我赶紧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看林羽的反应。
果然——
“相公,你,你原来在里面——”
一声惊呼后,是盈盈而笑的讨好声。显然白氏一开门,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林羽。
“你浩浩荡荡的带了这么一群人来,是想把我这安然轩拆了么?”
我居然没有从林羽的声音里听出半丝的生气。
“哦,这——”白氏顿了顿,随即笑道,“还不是昨天我和王家嫂嫂说闲话的时候,陈家妹子说相公你好像在安然轩藏了一位琵琶技艺高超的妹妹。我原本还不信,可刚刚我们在桃林时,我却亲眼看到这安然轩的书阁窗前,立着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我想着,在这安然轩里吃住都多有不便,不如我悄悄的带回去安顿好了,也好落个贤德的美名。”
我心里大惊,想想自己刚才在窗前看到的那几个丽妆女子,原来是她们,而且她们也早就注意到我了。
“王家嫂嫂?”林羽略一沉吟,又道:“王家嫂嫂可还说些什么?”
“哪里能说什么呢?还不是笑着恭喜我又多了一个妹妹!”白氏娇嗔着说道。
我原本看着她一身白衣,想着她必定是个性子冷淡之人,却不曾想她的语音如此变化婉转,富有亮色。
“我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万不可私自到我这安然轩来,否则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林羽的声音里仍然不带一丝的情绪。
“是!”白氏向林羽福一福,便转头向外走去。
陈氏却好像并未死心,站在林羽面前叫了一声“相公——”话便噎住,顿一顿,也转身离开。想来定是林羽面色不善。
不一时,林羽走了上来,却只是坐在几案前的椅子上,定定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被他看得手足无措。我至今不知他把我囚在这儿,到底意欲何为。
“二公子,你——”
我看着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罢了!”他像自言自语,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又道,“你可有什么收拾的东西,明天一早,我带你出城。”
我欣喜地仰头看着他,赶紧谢道:“谢二公子!”
出了城,我岂不是会比在这儿自由的多。或许我可以伺机逃走,自己去找林风,再不济,我还可以写信给安王。作为林风的好友,他总会帮我一把的吧。
一想到林风,我的心里面便甜甜的。
林羽的面色却很是凝重,他看着我,又用手捏住我的下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这一张脸,我真想把它割下来,随身带着!”
我的喜色便立时僵在脸上,忧惧之心大起:如果整日和这么一个情绪反复无常的人待在一起,也许我家仇还未报,说不定哪一天就小命呜呼了。
他却邪邪一笑,转身走下楼去。
春香立时上来,说是要我下去用晚饭。可我知道定然是林羽让她上来监视我,以防我再次打开他那机关。
吃完饭,我百无聊赖,便跑到几案前想随手写点东西。几案上,几封帛书随意的展在桌子上,我瞥眼一看,只见字体汪洋恣肆,如刀似戟,竟自成一体。
这是林羽的字?我小心的拿起来,在心里不住的赞赏叹息。
这时,突听门外有人喊道:“重瑞阁有话,要全府奴、婢,悉数到前院集合,任何人不得迁延!”
春香答道:“是,即刻就到!”说罢,便急急走到我跟前道:“姑娘,府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四个必须到前厅点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小心留意,万不可私自出去,否则我们可救不了你。”
“二公子呢?”我问。
春香回道:“定然是出去安排明早出城的事宜。想必也快回来了!姑娘只要不出声,定然是没事的,这安然轩,是府里的禁地,没有公子和老爷的命令,别人是万万不敢闯进来的!”
我点点头,说道:“好,你们去吧,我定然不会乱动!”
“那密道,姑娘也是不要进的好,否则连二公子也救不了你!”春香还是不放心,临出门前又转回来,急急的嘱咐我。
我点头道:“姐姐放心,今天二公子已经警告过我了!”
“那你等我回来!”说罢春香他们四个个才急急地走了出去。
她们走前把屋里的灯也熄了,我躲在几案下面,只觉得黑暗沉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幸好不一会儿月光便射了进来,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几个月前,我和林风在晚上泛舟碧湖的情景,那时郎情妾意,全无芥蒂,只觉得人世间皆是美好。却不曾想,只隔了短短几个月,却物是人非了。
我正胡乱的出神,忽听的房门“吱呦”一声被人打开。我原本欣喜的以为是春香她们回来了,可起身一瞥之下,大惊失色,赶紧重又躲进几案下面,从暗缝里往外瞧,原来进来的竟是几个蒙面人。
我的心吓得砰砰直跳,就只见,他们一人守在门口,两人上了楼梯,另两人在房间里搜索。
我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上,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可突然间就听到几案前的椅子被人挪动,一个男声像是在我的耳边低语:“在这!”
我吓得一个哆嗦,不情愿的抬起头来,却映着微微的月光看到一个蒙面的男人,那男人一双三角眼,眼里满是暴虐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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