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但今日中午,暖阳融融。
用过午饭,我便随意在院子里漫步。这座林夕阁是那次大火之后,又重新修建的。据春香说,修建这座林夕阁,从用料到施工,一切都是林羽亲力亲为。就连这院子里假山池沼亭台楼榭的设计,也全出自他手。
我随意的边走边看,就觉得这座林夕阁比以前大了不少。布局设计的确也比以前精致了不少,真的可见林羽的用心。
可是……可是……
我闭上眼摇摇头,想把浮现在脑海中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身影摇出脑外。
也许真的如春香所说,他才更应该是我今生的那个良人。
可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孽缘!
我被救回林府的这十多天来,一直没有看到他。据春香说,那天他虽主动跑去给皇上请罪,可皇上依然大动肝火。
校属的力量,原本只对皇上一人负责。现在却被林羽拿来救我,岂不真的犯了皇上的大忌?所以当天他的校尉之职就被撤了。并且皇上责令他在安然轩闭门思过,三个月内不准踏出一步。
而那庆王,第二天便在朝堂上被林风参了。参他的理由当然不是绑架朝廷命妇,这个理由对林风来说是在实在太过丢人,所以根本摆不上台面。
林风参他,是因为在上次西北大战之中,庆王不但贪功冒进,致使五万金兵全军覆没,而且驰援不力,因酒后大醉,差点使夜城落入番人的手掌。庆王,是上次西北大拜的根由。
皇上一气之下,便夺了庆王的兵权,革了他所有的实职,只留了一个王爷的头衔,并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春香曾一再鼓动我偷偷往前去探望林羽。说他在安然阁里朝思暮想的只是我,甚至还偷递了林羽的一两封私信。
可是,我如何能去呢?这些日子,林风看似一切如常,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实是在暗暗的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必须慎之又慎,绝不能让林风抓住我哪怕一点儿的把柄,否则恐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更别说要报仇了。
我在院子里逛了两三圈,直到觉得有些乏累,才在一个亭子里坐下。
我刚啜了一口茶,就有一个小丫头匆匆的来报。
“夫人,桃花坞的少夫人给夫人来了封信。”
我赶紧接过来。自从上次林夕阁大火宁儿来探我之后,我便一直再没有见她。她那时已有了身孕,想必现在也快生了吧。
我把心拆开,果然,她已生了一个女儿,这封信是来报喜的。
自从离了花满楼,我便把宁儿当做我的亲妹妹,她也一门心思的把我当做他的姐姐。现在他生了女儿,我如何能不前去看看?
晚上我便把宁儿的信拿给林风看。林风却颇为踌躇,思量再三才道:“明日我送你去吧!”
我自然装作一阵惊喜,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这再好不过啦!”
第二天吃完早饭,等林风上了早朝回来。我们便拉了一车的礼物出发了。
我自然知道宁儿现在贵为桃花坞的少夫人,什么都不会缺,可我做姨娘的总得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和林风坐在前面的马车上。他规规矩矩的坐着,我却故意耍赖般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哪怕是装出来的温馨甜蜜,于我而言,也许有一次便少一次了!
可刚出了府门没有多久,我便发现情形有些不对。
我掀开帘子向大街上望去,就见往日里并不算十分热闹的街市,现在却拥挤不堪。许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或蹲或站或躺在每一个交边街角上。
“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去年西边的一些地方大旱,收成大幅减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自然有大批的流民涌入京城!”
林风见怪不怪,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仔细端详路边的那些流民,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一个个都瘦骨嶙峋,眼巴巴地看着来往的车辆。其中许多年轻女孩子的头上都插着干草。
我知道那是卖身的标志。花满楼里有不少的姑娘就是在这样的年份里被父母卖掉的。
我回头望望安然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林风,里外一对比,不禁大大起了感慨之意:穷人的命何其贱哉!
我放下帘子,不愿再看这幅人间惨剧。可马车却突然停住,车夫大声的斥责:“哪来的疯婆子,还不快快闪开?”
随即便听到一个女人哼唱的声音:“桃花红,梨花白,娘亲摇着小乖乖……”声音温柔甜腻,很似一位娘亲在哄孩子入睡。
我看看林风,见他依然在闭目养神。我只好掀开车帘子走了出去。
“夫人,是一个疯婆子!”
车夫,很是紧张。
林平却早已走了下去,正在拖拽拦在马车前面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倒还干净,只是头发散乱,目光呆滞,一看便是有些疯癫之症。
可她的声音那么温柔甜腻,一下便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赶紧喝住林平。
“林平,不可用强,要善待老人家!”
“是,夫人!”林平赶紧住手,垂手站在一边。
我走过去,扶过那疯婆子道:“老人家,您的家在哪儿?我让人送你您回去可好?”
那疯婆子却好似没有听到,依然高声唱着她的儿歌。
我看她满头灰白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便用手帮她梳理。却见她整张脸上疤痕累累,看起来让人甚觉恐怖。
一时间我同情怜悯之心更盛!同是苦难之人,我倒希望有一天我能像她这样忘却人间所有的烦恼!
可那疯婆子看着我的脸,突然呆住,眼睛里也逐渐焕发出光彩,甚至举起手要抚摸我的脸颊。
我一时愣住,竟忘记了躲闪,任由那疯婆子哆嗦着手抚摸我的脸,我的眼,而且她嘴唇也哆嗦得厉害,好像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婶娘,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呢?”我正浑浑噩噩的,像喝了迷魂汤。好在突然跑出一个人来,对着那疯婆子大喊了一声。
那疯婆子一呆,眼里的神采一下消失殆尽。她眼一闭,身子竟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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