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在前面引着路,庆王,我,春香,还有一群宫廷侍卫,都跟在后面迤逦前行。不多久便远远地看到了勤政殿翘起的飞檐。我心里忐忑万分,偷眼看向庆王,却见他腆着圆鼓鼓的肚子,气定神闲地走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难道庆王的权势真到了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了吗?我在心里暗暗的思忖着。突然间,安王府里书画姐姐的画像一下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咬咬牙,一霎间内心却异常的坚定了一些。
大殿的台阶上,影影绰绰地站着几个人影。
我刚踏上一步,就见一个人飞身从上面跃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急急的道:“夕儿,你没事吧?”
我迎上他的眼睛,看着林风关切的样子,没有一点的刻意,我的泪便流了下来。“我……我……”我声音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刚才受到羞辱,我不知如何才能出口。女人的贞操是何等的重要,因为义不受辱而咬舌自尽的烈女,比比皆是。他会因为我安然无恙地归来而就此看轻我吗?
“你不用说话,我都知道。”他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拥着我向大殿中走去。
大殿中肃穆庄严,皇上已经不再是晚宴时的装束,摘了皇冠只绾着发,倒多了几分的随和。此时他正坐在龙案前,目光下视,低头沉思着什么。殿内一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看我们进了殿便垂下头去。
“皇上,庆王爷和镇远将军夫人,已被带到!”刘公公回禀完便站到了一边。
“皇叔,听下人们说,刚才在太藻宫外,有奸人行刺,可是无恙?”皇上居然从龙案前走下,来到庆王身边,神色关切的慰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被林风握着的手轻轻颤抖,甚至连身体也禁不住抖了起来。我正愤恨交加,忽觉林风双臂用力的把我拥得更紧。
“谢皇上关怀,老臣无恙。老臣在太藻宫外巧遇镇远将军夫人被歹人行刺,虽奋力捉拿,仍是让那些贼人逃掉了,老臣有罪!”
我耳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气得身子都剧烈地颤抖。林风更有力的环住我的身子,并微微地冲我摇了摇头。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缓解一下内心的愤怒,半响,才缓过劲来。
就见林风走上前去,竟然冲庆王深深一揖,道:“谢王爷搭救内子”。
庆王竟然脸红也不红的坦然受了,还大言不惭的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与我同朝为官,路见不平,自当相助!”
我内心呕吐了一地!看他满脸的横肉,脸皮果真不是一般的厚!更可气的是,不但皇上信以为真,连林风居然也深信不疑。也不知那小太监信口雌黄说了什么鬼话?我抬眼向着小太监看去,他却低着头,不知道心中正在想着什么。我抬眼看看皇上,见他吟吟微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道就让这宁王巧舌如簧的继续欺骗下去?我欲张嘴揭露他外忠内奸的真相,可看看大殿上,正其乐融融君臣和谐。我一届女流,即便豁出自己的贞操,也不一定能够扳动这狡猾的庆王,到时也许只不过落得自取其辱罢了!
我忍了又忍,终于把心里的恨意忍下。在林风的指引下,也向宁王盈盈拜倒,道:“谢庆王搭救!”
那贼子倒颇不客气,笑嘻嘻地伸手便来扶我。我身子一撤,躲过他蒲扇般的脏手。
皇上哈哈大笑,道:“皇叔今晚在宫里除恶有功,理应封赏,不知皇叔想要些什么?”
庆王的双眼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打量几番,恬不知耻的道:“如若能够得到像镇远将军夫人这样的美女,老臣即便是死也是可以瞑目了!”
他居然敢公然的出言调戏!
我刚刚松开的牙,又狠狠地咬在了一起!真想当面唾他一脸,冲他说一句“呸!”
谁知皇上却道:“林夫人的确倾城倾国,可是……哈哈,别人的宝物可是觊觎不得的!哈哈……”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皇上居然也这般的出言轻佻,为君不尊?我抬眼看向林风,却见他目无表情,好像一切都在自然之中。
我好像置身于寒冬深夜的荒野中!
又听皇上接着说道:“郭卿刚进奉几位美女,都美艳无俦,皇叔可任意挑选几位!”随即挥一挥手,不一会儿几位明艳动人的女孩儿便被带了进来。看年纪,不过都十四五岁的样子,都身材高挑,青春可爱。
我的心里一下悲凉起来:女人,无论出身高贵与否,最终不都是会沦为器物!上到林府的王氏、白氏,下到花满楼的那一众姐妹,谁曾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
回府的时候,我和林风一起坐在马车里。我偎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
“你可是受了惊吓?林平说宁王纠缠你,甚至想杀你灭口!”
我倏地一惊,原来他竟然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何无动于衷?我抬眼看看他的眼睛,那里面依然深情满满。
我的泪不自觉又流了下来。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只用绢帕拭着眼泪。
他用手扳过我的身子,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那宁王……唉!你以后还是躲着他些罢!”
我一下子无语凝噎,愣愣的看着他,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雄姿英发的林风吗?原本我认为他是我的天,会护我一生平安喜乐,可是,可是……
“你……是怕他的权势吗?”我失望至极,连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
“夕儿,你在说什么!”他语气凝重,表情严肃,看我的眼神竟然万分痛苦,半响才又道,“我们陈国现下满是内忧外患,朝堂之上党派纷争,皇上又……”他长叹一声,沉默半响。我看他神情忧虑,心疼起来,不禁用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见他望着窗外,又低声诉道:“如若国家动荡,百姓肯定会遭受战火离乱之苦,到那时万千生灵涂炭,你我如何忍心看到!庆王人虽卑劣,但韬略出群,是抵御外侮的良将,我们俩个可谓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如若我们两个起了冲突,那便是自断我陈国的肱骨!我个人的荣辱不算什么,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夕儿我这番心思呢更是能够体谅的罢!”
我看着他痛苦的眼神,心里突然一阵伤痛!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心里除了留有我的位置,居然还心系着天下苍生。我自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异类,尤其是在花满楼的那段时间,人间的疾苦,世间的冷暖,无数的生死离别,我都亲眼见过亲耳听过。我何尝不希望世间永能太平盛世,陈国永远喜乐繁华!可是,正是因此,我就必须受辱吗?我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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