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几杯烧酒下肚,有人又开始管不住自己口舌了,“那天宴会的时候,那家千金可做了件事,要令那位钟情的姑娘当众出糗呢。”
“谁知结果反而……啧啧……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那人摇头晃脑,一脸不胜唏嘘之样。
与他同桌之人看着只胡闹着哄笑一声,各自眼神心领神会的交换着,便对这事揭过不提了。可隔了邻桌的张广,却听得心头火气蹭蹭直冒了。
脑海里一下就回想起那天宴会的事情来,那一回他想吓唬教训慕晓枫一番,最后却反而被逼着落了面子,自己还被楚离歌逼得脸色发青……。
辗转想了想,张广心里越发意难平。
举着杯子沉吟了一会,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一会忍不住低声喃喃道,“真是该死,抢了本该属于小妹的亲事,又辱及张家。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这一天,纪媛偶然路过美玉阁,想着进去买块羊脂白玉重新打块玉佩。
没想到,她才刚刚走到美玉阁附近,正巧看见一个年轻姑娘笑容满面的从里面走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神情看着甚是高兴,“今天买到这块和田玉真不错,我明天得让人给雕刻成……”然而,她话没说完,脚下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然一跤跌在了门槛上。
她旁边倒是有个丫环跟着,不过她这绊倒实是意外,猝不及防之下,那丫环只来得及惊惶失措的张嘴“啊”一声。
待那丫环慌张俯身去扶时,那姑娘也不知被磕到了哪里,竟一时疼得站不起来。
纪媛这时看出不对劲,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皱着眉头对着那丫环隐含凌厉道,“你先松手,别用力拽她。”
那丫环一怔,抬头一看,是个陌生姑娘,看着虽然冷清严厉;然她却不知怎的心里一紧,手劲却听话的松了不少。
纪媛仔细的看了看那被摔倒的姑娘,这才招呼自己的丫环一齐扶起那姑娘。
“珠儿,你仔细些,别碰着她肚子。”纪媛又看了眼另外那个丫环,目光却是凝向那摔倒姑娘的裙摆下,“姑娘,你家小姐的马车可在附近?”
那丫环立时点头,“在,就在附近。”
纪媛借着扶起那姑娘的时候,巧妙的搭上了那姑娘手腕,仿佛不经意下意识搀扶的动作,实际却是给那姑娘把脉。
见那丫环点头,略一思索,便道,“那大家小心些把这位姑娘先扶到马车上去,嗯,记得一定要避免再碰到她肚子。”
那姑娘此际正疼得小脸发白,可一再听闻她叮嘱小心避开她肚子,顿时咬着嘴唇,顾不得疼痛将心头疑惑问了出来,“请问这位姑娘是不是习过医术?”
纪媛想了一下,才点头道,“我是大夫。”
那姑娘闻言,顿时激动得有如溺水的人突然看见救命稻草一样,顾不上小腹疼痛,激动的扑过来握住纪媛双手,“大夫,我、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不然,也不会摔一跤她就疼成这样,现在还疼得连腰也直不起来;况且,若不是有什么不妥,这大夫也不会一直叮嘱避开她的肚子了。
纪媛眉头紧了紧,巧妙的将自己双手挣脱出来,却是平静的看着那姑娘,道,“姑娘还是先到马车躺下再说。”
说罢,她看了眼自己的婢女,“珠儿,你小心着些。”
幸好那姑娘的马车就停在附近,一会就将人扶上了马车。
纪媛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车,一入车内,她立时吩咐道,“夫人你先躺好。”
纪媛一进入马车立时就改了称呼,那姑娘先是一怔,随即了悟的眨了眨眼,倒是顺从的平缓躺好。
“夫人,”纪媛又替她把过脉,才一脸严肃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身孕?”
那姑娘一阵惊愕,随即便惊喜交加的挣扎着想要起来。纪媛连忙按住她,又道,“你先别激动,刚才你在美玉阁门口那一摔,这身子差点就出差错了。”
自己怀有身孕都不知道的,像这种粗心大意的人,纪媛也不是没见过。不过都已经有两个月了,还没注意到自己身体异常的,她还真挺少见的。
而且,刚才那一摔,除了小腹坠痛之外,这女子现在应该已经见红了吧。
她把脉的时候,很明显瞧出这女子有滑胎之像。
“大夫,你是说我怀孕了?”那姑娘错愕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又一阵后怕的抓住纪媛双手,“刚才我跌了一跤,是不是对腹中胎儿有影响?”
纪媛眉头紧了紧,低头盯了眼自己被用力抓到泛红的双手,略有些不悦的再度巧妙挣了出来。
当大夫的手,就好比乐师的手一样,都得好好保护。
“夫人如今已然有了滑胎之兆,若想保住胎儿,夫人此后起码得静养卧床三个月。”纪媛转目看了看马车里面,一时没看到备有纸笔什么的,也就放弃给那姑娘开药方的打算,只道,“我知道前面不远就有药堂,夫人此去抓些安胎药回去吧。”
“我先告辞了。”
那姑娘怔了怔,待她回过神来想叫她的丫环道谢打赏,纪媛主仆已经不见影响了。
“冬梅,”那姑娘抚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面上有些欣喜有些憧憬,眼里却又有些茫然无措,“你说公子若是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应该会高兴的吧?”
冬梅看了看自家主子,暗下想了想自己主子见不得光的身份,又想及眼前的情形,自然不敢实话实说。想了半天,只能捡好听的话顾左右而言它,“公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小姐你现在就不要多想其他,我们先去找大夫安胎要紧。”
安慰的话听着好听,可安如沁看着眼神闪躲的丫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张家门第之高,即使她怀了那人的骨肉,只怕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那张家大门。
不过无论如何,她怀了那人的骨肉,这也是喜事一桩,她一定要将这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想到这里,安如沁抚着小腹的手便格外轻柔,连身上疼痛都觉得淡了不少。
被夜明珠光芒照耀得流光溢彩的凤栖宫大殿里,皇后斜躺在矮榻上正懒懒的靠着锦绒软垫在沉思。
冯嬷嬷瞧着她面色挺不错,才轻手轻脚走近过去,轻声禀道,“娘娘,宫外有消息传回来,纪家小姑娘今天碰见了张广在外藏着偷养的外室,而且还诊出那外室怀了两个月身孕。”
皇后没有抬头,只阖着眼皮转了转凤目,淡淡道,“这是好事。”
冯嬷嬷垂首,轻声附和,“确实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皇后抬头,幽转的眼眸里闪动着令人看不透的寒芒,“该添些喜庆贺一贺。”
冯嬷嬷低垂的头立时垂得更低,绝对不敢再瞄皇后美艳却分外冰冷残酷的脸,“是,奴婢这就让人给张家送些贺礼。”
这一日,是城北马市热闹的日子。
刚过辰时,马市便热闹的人头涌动了。
“少爷少爷,”慕云昭的贴身小厮一路挤在前面给慕云昭开路,一边兴奋的唤道,“小的听说黑三爷最近得了匹好马,正打算今日出售呢。”
慕云昭自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会听他再提,便也忍不住神往的加快脚步,“少啰嗦,这事我不是早知道了,我们现在赶紧过去,一定要抢在别人下手前买到那匹好马。”
小宝吞了吞口水,更加拼命往人群里挤,“少爷放心吧,我们来得早,这会还没开市呢,那匹好马一定是少爷你的。”
慕云昭也觉得那匹好马一定非他莫属,为了今天的马市,他可是连早膳都没用就跑到这来了呢。
听了这话,心情极好的咧嘴笑了起来,“待会买了好马,回头爷请你上酒楼。”
小宝听着也高兴,虽然知道他往往说过就算,不过只要慕云昭高兴了,肯定少不了赏他就是。
两人好不容易从人山人海中挤到黑三爷的地盘前,却见仍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比他们早到。
不过,慕云昭光是打量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几眼,就放心的咧嘴笑开了。
他常年出去玩乐,别的本事不敢夸口,但瞧人的出身还是没问题的。
眼前这些人,也就是过过眼瘾来看看好马而已。
就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拿不出几个钱的穷酸货。没有人跟他抢传言中的好马,慕云昭心情当然好了。
过了一会,马市终于开市了。
刚开始拉出来的,都不过是寻常货色。好东西通常都是留在最后压轴的,慕云昭老神在在的抱着双臂吊尔郎当的站在一旁等着。
一个时辰后,黑三爷亲自将那匹好马拉了出来。
“老规矩,”黑三爷在栅栏内拉着那匹马骝了几圈,让有心买的主顾都看清它的英姿,才不徐不疾道,“这匹马,仍然是价高者得。”
慕云昭立时瞥了瞥小宝,小宝会意的拍了拍藏在兜里护得结实的银袋,“少爷放心,我们今天带的银子足足的。”
就在这主仆二人踌躇满志的时候,有道声音忽然极响亮的响了起来,“三爷,你这匹马开价多少?”
听着口气,竟然也带着志在必得的意思。
慕云昭一怔,立时就伸长脖子往那声源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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