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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三 出战(下)

  ·章七十三·

  出战(下)

  萧逐麾下部队是在三月三十开始向荣阳大军移动的,晏初的军队得到这个消息,是在三月三十日的下午。

  晏初实际上已不在军队里了,而他悄然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个继续进军的指令,但是进军之后干什么怎么干一个字儿都没说,只留下一句需要行动的时候会有人来的,于是他麾下一干将领对着萧逐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反应:真是好想死啊……

  虽然谁都知道晏初有争储夺嫡的想法,但是毕竟晏初从来没讲明过,再说,现在真干出点儿什么来,那是谋反的罪名,晏初直接下令还要掂对一下划不划算,何况是现在这种状况下,谁就敢越权行事?而这所谓的继续行军再行个一天就要和符桓和萧逐的军队打照面了,这到底怎么办啊。

  就在一群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营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使者到了,一干人等立刻如获救星,把拿着晏初令牌的使者拥到营里,然后在对方摘下兜帽的一瞬间,再度……石化了。

  手拿晏初令牌,进入大营的,赫然是笑眯眯的……叶兰心。

  看都不看已经全部傻掉的将领们,叶兰心在营帐里很新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散步似的踱到帅台前,摸了摸令筒,她招招手,几个将军硬着头皮过去,看着他们的储君殿下先是把晏初的令牌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摸出一枚玉印,上面明明白白镌刻着成王晏初四个字,底下人对看一眼,脸色立刻就是一变。

  这是晏初的王宝,见此印者,如成王亲临。

  这还没完,叶兰心扫了他们一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虎佩,晏初副将一看,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的龙佩,两者一对,青龙白虎天衣无缝。

  ——这是塑月兵符。

  到了此时,再没什么好说,帐子里所有人卸刃撩甲,拜倒在地——

  位在上座,叶兰心唇角一动,她哗啦一声,把令筒里所有令箭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仔细拣出一枚,向地下一掷——

  令是木制,这一声并没有多大,但是跪在下首的一群人却只觉得心头一震,然后就听到了上首那个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道:“全军继续进军。”

  听到这个命令,一群人面面相觑,一干人等战战兢兢对看一眼,副将犹豫问了一句,“……殿下,要不要……通知永王……”

  “不,就这样前进。”她微笑回答,然后再不说话,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翻着军书。翻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啊,今天二十九还是三十?”

  旁边有人答是三十,她点点头,淡色嘴唇就慢慢弯出一线笑容。

  是时候了……她喃喃自语的说。

  没有任何人知道塑月的储君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叶兰心到了晏初营里,命令继续进军的时候,在三月三十日黄昏时分,萧逐与荣阳军队在坠凤岭附近的边境,相隔十五里对峙,结果,丝毫不出萧逐的意料,四月一日清晨,荣阳左翼,出战——

  不是全军齐动,而是仅仅左翼向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果然。

  接到通报的时候,萧逐一笑,一瞬间,乌发红衣,眼眸素色,却忽然有了一种凌厉的美丽。

  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让他就这样走脱的道理。

  端坐在马上眺望着远处硝烟滚滚,荣阳左翼计有四万余人已经和他的前锋接战了,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战场局势,他唇角倏忽一勾,只冷冷吐出四个字:“猪羊之辈。”

  此言必,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掌心微微放松,然后忽然猛的一紧,能感觉到掌心长枪凤鸣上镌刻着的凤鸟图纹一点点烙印在掌心之中,轻轻一笑,他向身后等待命令的军官下了一道指令,只有一句话:“全歼来寇。”

  说完这一句,他聚气丹田,长啸一声,“萧逐在此,何者安敢犯我江山!”

  这一声穿透战场上硝烟弥漫,只见白马银枪,红衣烈烈,他姿态凛然,宛若逐云之凤,清啸而出。

  在凤鸣沾染上第一滴鲜血的一瞬间,便已底定战局。

  萧逐此人,立于朝为正臣,立于沙场,则世间再无人可敌。

  战争说穿了,就是如何以最小的牺牲而行杀戮,而当萧逐立于战场之时,那一瞬间,他的凛然与美丽,居然就带了一种残酷的味道。

  那就仿佛是宇宙洪荒时代残留的最后一个神之末裔,无善无恶,专司杀戮,众生平等,皆于长剑银枪之下授首。

  垂翼遮天逐云凤,剑起凤鸣天地动。

  当他奔驰于战场之时,便已决定一切——

  “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啊。”站在战场后方一个土丘之上,符桓悠闲说到,仿佛下方正在进行的战争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站在土丘上,身旁是元让骑着的一匹白马,他牵着缰绳,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眸半掩在长睫之下,隐隐透出一线奇异妖绿,元让却冷哼一声,看着下方战场也不说话。

  符桓看她一眼,忽然便无声笑了起来,元让斜瞥他一眼,陡然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刚要说话,只看符桓手指轻轻一弹,她身边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几个身着盔甲,看似普通士兵的人。

  元让扫了一眼就把视线集中在了符桓面上,冷哼一声:“……你想干什么,嗯?莫非你终于想通了,要趁这个机会让我死在沙场上?”

  符桓轻笑,“我怎么舍得啊……元让,你未免太以你的心思揣度我的心思了、”

  元让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细长凤眼凝视着面前的男子,然后在她这样的眼神下,符桓慢慢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

  那是非常柔和而清澈的微笑,他凝视着面前这帝国未来的统治者,淡淡说道:“暗部听令,送太子归国。”

  “——!”元让悚然一惊,符桓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抬手,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自己被人抓着,身上一轻,陡然已离了马匹,被人负着向山下而去——

  她身后是荣阳名门符家家主一声轻轻叹息低笑,“对楚王进兵知而不救的有我一人就够了,回了京城,你愿意参我保我,就随你的意思吧。”

  尾音落下的时候,元让纤细身影已消失在了战场之上,符桓很清楚,自己最后的尾音那个女子并没有听到。

  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她真的上战场。

  自古战场之上就风云变幻叵测难料,永远没有任何一方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的胜利。何况现在这么微妙复杂局面,面前又是东陆第一名将,留她在战场上实在太过危险了。

  何况即便是楚王左翼擅自出击,他眼睁睁看其败亡不救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把元让送走,还能把她摘个干净,如果不把元让送走,真有有心人士要问起责任来,还在前线的元让第一个就要问罪。

  这种事情,他一个人就够了。

  啊,说起来,如果元让这次不打算放过他,倒还真可以就这个机会除掉他呢。

  他算不算授人以柄了?

  想到这里,符桓笑了一下,再度看向战场,才这么一会儿,战场里局面已经开始明朗起来,虽然楚王兵马是塑月兵马的一倍有余,但是步兵怎赶得上骑兵进退迅即自如,已经渐渐露出了败象。

  就在这时,他身后有衣袂破空之声,符桓一双碧绿眼眸依旧紧紧盯着战场,头也不回,淡淡道了一声:“讲。”

  身后探子恭敬一躬身,“大人,塑月成王军队已开始进军——”

  “……方向?”

  “正包抄向萧逐后方。”

  “速度?”

  “今晚可抵达此处。”

  迅速在脑海里勾画了一下地形,符桓忽然慢慢弯起了唇角,他低低应了一声,翻身上了元让留下的那匹马,下令:“全军向后撤退,退向坠凤岭。”

  楚王留给萧逐你杀,而他要做的,就是先等晏初的军队先和萧逐的军队杀上一场。

  若晏初能和萧逐一战,那是最好,即便晏初军队没有和萧逐战斗,他也大可先在坠凤岭附近摆开阵形,请君入瓮。

  他下令时候,战场中硝烟滚滚,那红衣如凤的青年正以一个优雅有若舞蹈的姿态足尖轻点,广袖烈烈,长枪如银,一抢斩断荣阳左翼之中那个楚字王旗——

  看到那杆象征着楚王的旗帜慢慢倒下,符桓大笑起来,策马扬鞭而去——

  三月三十日下午,荣阳左翼与萧逐部接战,旋,全军覆没,楚王授首——

  时荣阳中军未发一兵,退走坠凤岭——

  在战斗的途中,萧逐要求探子至少每刻向他汇报三次情报,所以他其实比符桓还要早知道晏初的军队正在向他的后方移动。

  他基本上已经判定,晏初的军队是试图偷袭。

  这一带地势狭长,如果晏初的军队是打算助阵,应该早派来人告知行军路线和目的,这样悄悄而来分明就是想断他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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