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妍一等老夫人离开,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跑到芸萱身边将她扶起,一边道歉:“对不起啊芸萱,娘只是因为我的任性有点生气,所以才会说得那么重,你不要往心里去。”
芸萱的手覆在柳清妍的手上,轻摇头说:“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老夫人说的很有道理,王爷确实不该总来思萱苑,回头我就对王爷明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哎别!”柳清妍一听芸萱不准王爷再去思萱苑,想到自己的那些计划可能会竹篮打水,条件反射地喊出了口。
芸萱冷不丁耳边声音突然提高,吓了一跳,疑惑地眨着眼问:“怎么了?”
柳清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事,我的意思是,你在王府举目无亲,如果王爷不去陪你,你有什么事该对谁说呢?王爷误会我,不准我去找你,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能依靠的就只有王爷,所以,你不能对王爷说。”
芸萱与柳清妍一同坐下,前者说:“清妍,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我很感动,可现在你是王妃,王爷该陪着的是你不是我,老夫人说的对,王爷若天天往思萱苑跑,还不知道下人们会说什么闲话,若影响到你和王爷的感情,芸萱就是千古罪人了。”
感情?她跟王爷哪有什么感情?最多她是王爷的仇视对象,是棒打鸳鸯的罪魁,王爷不恨死她算是她上辈子积的福了。不过芸萱能忍痛割爱,为她着想,真的让她很感动,她一定要撮合芸萱和王爷,让老夫人成全他们的婚事,这不仅仅是报恩,还是为了她这个结拜的姐姐一生幸福。
柳清妍拍拍芸萱的手,说:“放心啦,王爷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知道分寸,他是关心你,下人只会觉得这个暴龙王爷还是很有人性的,这让他们对王爷的认识有了更深的了解,你这是做好事呢,大家感激你都来不及。”
芸萱忍俊不禁:“清妍,你总能扯上歪理。”
柳清妍故作严肃地说:“这不是歪理,这是真理,我相信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娘嘴上那么说,心里肯定也这么想,对吧琴衣?”
“啊?啊是的。”琴衣一愣,随即点头。
柳清妍满意地说:“看吧,所以芸萱你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芸萱优雅地颔首,说:“清妍,你刚才称呼王爷!什么?什么龙?”
柳清妍笑着耸耸肩,说:“哦,你说暴龙啊?这是我们家附近那个巷口的酒馆的说书先生说的,小时候我可喜欢听他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这个暴龙呢,是说很久很久以前,皇城出现了一条九头龙,这条九头龙脾气很坏,一不开心就胡乱喷火,但是呢它又是保护皇城不受外敌侵略的神物,百姓们对它又怕又敬,悄悄给它取了个别名暴龙,后来天下太平了,暴龙也回自己的地盘去了,从那以后啊,人呢就把那些脾气很坏的人叫做暴龙。”
芸萱掩唇笑道:“王爷的脾气可不坏。”
“他是对你不坏。”柳清妍说,“你没见他发脾气的样子,可吓人了。芸萱,你和王爷的事情都没怎么告诉我呢,上次说了没多少就被王爷打断了,其实我挺好奇的,王爷那么凶,平时一定很难相处吧?”知道芸萱和王爷多一点事情,以后的计划实行起来也顺利点。
芸萱说:“不会呢,王爷人很好。我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王爷的心事没有现在那么多,话却没有现在少,那时候的王爷也很喜欢笑,我在上面唱,他就在下面笑,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于是走到下面问王爷,何以望着我笑,莫非是我唱的不对吗?王爷摇摇头,说他笑是因为开心,那也是我和王爷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抹如风轻似尘的笑,是我在酒楼里遇到的第一个会真心对我笑的人展露的。酒楼卖艺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多时候,你不得不面对一些男子猥亵的话语,还有那些不善的眼神,或者嘲笑讽刺,甚至还会有妇道人家上门讨要公道,说是我败坏风气,丢尽女子的脸,引诱她们的丈夫夜不归宿。只是卖唱尚且如此,幸好酒楼不是青楼,若是卖身,只怕我这一辈子都毁了,便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何况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呢?
我出生在大雪天,雪过后,芸萱花开满了整个园子,我爹一高兴,就给我取了芸萱的名字,盼望我像芸萱花那样高贵优雅。自小我就不需要爹娘操心,因为我乖巧,顺他们的意,从来不会有半分忤逆。这是女子在家该遵守的诫令,自我懂事起,就默记在心中。
可是好景不长,爹与娘双双病逝,家道中落,仆役们都散了,最后剩下我和我的贴身丫鬟琴衣,我也曾让琴衣找个好人家嫁了,但这丫头宁死不肯,说要一辈子跟在我身边照顾我。我和琴衣情同姐妹,那段日子,若非她在身边,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生病了,这病很奇怪,大夫们查不出病因,而我觉得身体虚弱,有时候稍微站一站走一走便气喘不已,有时候又像没事人一样,每个替我看病的大夫都说我的命悬着,随时可能就这么去了,爹和娘一直瞒着我,但他们过世后,就再也瞒不了我了。
家败落了以后,我和琴衣就在一家“客似云来”的酒楼住下了,酒楼的掌柜是个好心人,念我姐妹二人柔弱女子,不宜行走江湖,便收留我们,白天在酒楼上卖唱,夜间便住在后院。偶有调戏的客人,也是掌柜不动声色赶走的。对于这好心的掌柜,只怕我需得下辈子报恩了。
王爷就是在客似云来与我相遇的。那时候的王爷年少气盛,身边也跟着两三个纨绔子弟,前来喝酒总是扯着嗓门小赌怡情。我在上面唱,王爷在下面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有时候看久了,眼睛酸涩,便不停地眨着眼,同桌的人还以为他赌输了流泪,都揶揄他,他也不解释,只冲我笑。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唱罢下场,找到了王爷那一桌,好奇地问:“客官,何以望着小女子只笑不语,莫非是小女子唱的不对吗?”
王爷笑着说:“非也非也,姑娘声如出谷黄莺,歌声绕梁三日,经久不绝,乃是本王心中开心,自然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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