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封荇夜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戒备，不易察觉的，戒备。

　　封御泫转身，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挣扎，过了好久，久到一炷香将燃烧完的时候，他才开口：“那么，你娶了芸萱吧。”

　　“什么？”不再只是吃惊，封荇夜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还有一点愤怒，什么叫，“你娶了芸萱吧”？这语气里的无奈和自责，好像潮水般要将自己淹死，怎么能这样？明明心里深爱着芸萱，却要对另一个男人说，“你娶了芸萱吧”，这样的话，身为哥哥的他怎么能说出口？而且，而且……芸萱深爱的那个人，不是哥哥吗？如果是这样，自己娶了芸萱，算什么？

　　“喜欢王爷？当然喜欢啊！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呢。”

　　离开王府前的那一天，分明听到那个美丽的女子这般笑着说的。再回来的这一天，听说哥哥娶了别的女子，自己还担心她撑不下去，但幸好，幸好哥哥还是陪在她身边，所以，虽然痛苦，虽然感觉心情矛盾，但还是默默地承受着。可是突然，突然被告知要自己娶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那女子流泪？

　　封御泫几近痴痴地呢喃：“本想着，总有一天能够娶芸萱为妻，一辈子疼她爱她保护她，却想不到娘会从中作梗，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争取，娘都铁了心一意孤行，宁可塞个令人恶心的乡野丫头进来，也不肯成全我与芸萱。芸萱，已经撑过了五年，根本不知道她还能再撑多久，背叛了她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给她幸福了。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就给她幸福吧，连同我的份……”

　　“啪！”

　　封御泫震惊地看着低下头不再看他的封荇夜，脸颊微微刺痛，后者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一些沙哑，如同平静的湖面波澜未起地说着：“如果要做这样的刽子手，为什么还要救她？如果没有五年前，现在的她也不会故作坚强，在你面前笑得像没事人一样。心爱的人娶了别人这样的打击已经足够她绝望了，还要亲手把她塞入根本不爱的人的怀中，这么想看着她死的话，这么希望她死的话，当初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把她带进你的世界？如果，如果还要她更加痛苦下去的话，”封荇夜倏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封御泫的脸，“不如亲手了结了她。”

　　封御泫心中一颤，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封荇夜挺直腰背，转身，说：“别再让我听到，说什么要为了她的幸福而把她硬塞给别人的话，你是王爷，但同样没有权力替她选择幸福，哥哥。”决然离去，只是打开门的时候，似乎看到有个人影仓皇地远去。

　　封御泫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转头看着窗外，凄楚浸满了眼睛。

　　院落中弹琴吟唱的人看起来像是不谙世事的仙子，隐入与世隔绝的仙境，周围是海一般的花丛。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为什么上天却忽视了她的幸福？她的过去坎坷，她的未来迷惘，她的生与死是一线间，她的幸福呢？握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手中。封荇夜悲伤的视线一直停在芸萱的身上，直到耳中传来怯怯的呼声。

　　“小王爷。”

　　封荇夜回头，看到琴衣，皱皱眉，问：“什么事？”这个丫鬟是一直陪在芸萱身边的，但是，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眼睛，总有不舒服的感觉。

　　琴衣的眼睛有点红，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随即很快下了决心，问：“小王爷，王爷是不是厌烦我家小姐了？是不是要把小姐赶走了？”

　　“怎么这么说？”

　　琴衣说：“王爷已经两日没有过来看小姐了，小姐表面没有什么，但琴衣总能看到小姐靠窗叹息的身影，似乎在等着王爷过来。”

　　封荇夜调回视线望去，正巧看到弹琴的手停住，琴音和歌声戛然而止，那抹倩影，怔怔地望着古琴，重重地叹了口气。封荇夜心中一痛，不顾琴衣的诧异，转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芸萱樱唇蠕动，低语：“已经好些时日了，清妍都没有出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啊啊啊——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不是犯人，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妃，没道理关我那么久吧？喂，我要出去，外面的人听到没有？给我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啊啊啊啊——”一大清早，连着躺了几天几夜再也躺不下去的柳清妍就在门口叫喊。为防止柳清妍耍什么诡计溜出去，无论白天晚上，这院子的大门都是上了锁的，只能从外面打开，同时边边角角还有一大堆侍卫守着，虽然封御泫撤销了不准外人探视的命令，但谁会来看这个落魄王妃呢？

　　“一大早就听到王嫂充满朝气的声音，显然可见，这些日子王嫂是养足了精神啊。”温和的笑声从门外传进来，随后是一干侍卫行礼的声音，最后是开锁的声音，门一开，柳清妍的视线就被白袍子占据了。

　　“封荇夜？你怎么来了？”柳清妍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封荇夜抿唇一笑，说：“听说王嫂叫王爷幽禁了，想来一定闷得慌，所以荇夜过来看看，王嫂有没有要诉的苦，或者，需不需要荇夜为王嫂准备什么余兴的节目。”

　　柳清妍嘁了一声，说：“把那些小玩意儿搬到这里来，只会让原本闹腾的变得无趣，我是想出去，你不知道几天一直呆在这里有多无聊，整天刺绣刺绣，你看我的手，到处都是孔，我现在严重怀疑，那头死暴龙是变相地想虐死我！”

　　封荇夜忍俊不禁。跟柳清妍说话，心情不会那么沉重，因为心里不需要藏什么，不自觉地就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这一点，跟对着芸萱或封御泫说话，都是不一样的。真是奇怪，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女子，竟让自己轻易打开心扉。

　　柳清妍嘟起嘴，说：“亏得前几天梨玥还说什么，那头死暴龙把我的娘接去了私宅，我还以为他还有点人性呢，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封荇夜这回是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瞎了她的狗眼？哈哈哈……竟还有人会自己骂自己的？哈哈哈……尤其是看到她一头雾水的模样，该不会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吧？这个女子果真是……见一次就该刮目相看一次！哈哈哈……只是……笑过之后，迎着那双不解的目光，封荇夜问：“哥哥，哥哥把你娘接入了私宅吗？”

　　柳清妍无力地点点头：“嗯，是啊，竹婉和梨玥这么告诉我的，搞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正面去骂他了。”背地里的话……偶尔是应该骂一骂的，谁让那头死暴龙那么专制混蛋？

　　封荇夜有些失落，眼睑一垂，说：“哦，是吗？”

　　柳清妍说：“你不信对不对？其实我也不信，但梨玥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是那头死暴龙做的，我也没理由不信……哎呀不提这件事了，虽然确实对我来说，为我娘做这么多事情让我感动，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死暴龙死性难改，功过抵消，我才不会感激他半分。”说是这么说，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眼里还是充满了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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