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被我这好一通火急火燎的拉着往漱庆宫跑,这个时候天色还早,麻麻的亮色一丝一缕洞穿一层斑驳的娇美云墙,浮虚的冬晨森冷在这个时候被夜里还未及涣散、消泯干净的冷露烘托的愈发呼之欲出的明显。
“妙姝,妙……”小桂子眼下仍旧不明所以,但他没表现的过分热情却也没拒绝,就这么一路被我拉着袖子兜头疾走若跑,“小姑奶奶!”几次唤我都不见我停下来,他终于再忍不住,冷不丁拔高语气喝我一声,旋即一抬胳膊就把我给甩开。
我原不想同他解释太多,被他这猝起的一下子作弄的身子打了个踉跄后,忙回身叹了口气又向他走过去。
他赶在我开口之前压着我的步子先向我走近,在这同时启口急急抢了话锋:“你和簇锦在搞什么勾当?昨夜里睡得好好儿的就被簇锦给神神秘秘的叫了去,让我今儿配合你。”于此他兀地机谨的四下看了一圈,见并无他人后安了安心、边把腰一叉,“结果今儿一大早的就被你拽着一通瞎跑腾!哎,还专挑没人又崎岖的小道走!”
不知怎的这话灌进我耳朵里就觉十分变了味道,但我此刻没心情跟他继续这么俏舌下去:“簇锦不是都跟你打好招呼了么?”我生怕小桂子这里再有了什么变数,即便对他我还是有信心的,但此刻事情摆在眼前才忽地一下开始后怕,后觉自个是不是做的铺垫还不够、是不是应该再给予他们一些信任的事先把情况都说明白!但事已至此,旁的什么都没用处了,“你不信我还不信簇锦?她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做就是!快走!”我压下个中情态,扬眉敛眸急急重重的一句,复牵起小桂子的袖摆便继续一路疾行。
“啧!”小桂子被我这股子烽火劲儿作弄的十分无奈,又不好拂逆的只好又跟着我这么一头雾水的疾走起来,“可你们终究得告诉我是要做什么事儿吧!而且妙姝小姐姐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要去哪儿!”
“妙姝小姐姐?”我甫地一个回神停步。
猝然的一下子令小桂子一个没站住身子的直勾勾撞到了我身上来!火石电光间我慌得把身子往旁边一闪,于是很不幸的,他扑了个空,一下子整个人就这么结结实实、向前四仰八叉的摔到了晨曦僵硬且发散着凉气的地上去!
“碰”地一声,听这响声就能辨别出这一跤摔得有多实在了!起先我吃了一大惊,慌得紧走过去抬手去扶小桂子,却见他这个时候已经以手撑着地面自个颤巍巍站了起来,那张脸因为跟地面有了亲密接触的缘故,此刻前额、侧颊、并着耳边几许发丝都沾上了细微的尘泥。
这么副滑稽的模样看得我蓦地就忍不住的想笑!事实上我确实是笑了:“呵。”也不再打算扶他,身子一转、波光轻瞥,“你只比国舅爷霍大人小一岁,都二十有八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喊我‘小姐姐’?”于此又一摇首,花唇那点出的笑靥不觉深浓了些,语气兀沉,“该!这不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了,让你对着我这‘小姐姐’行好大一个匍匐礼!”语尽再忍不住,反正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也不见什么人影儿,干脆放肆了一大把的哈哈大笑起来。
“呸!”才爬起来站好的小桂子一边弹着袖子上、前襟上的泥土尘屑,边臭着张脸凝目狠狠剜了我一眼,“我一大把年纪了,你以为你自个还是一十八岁一朵大红花儿?”他玩心亦是荡漾起来,刻意呵呵做了一个哂笑微微,“呵呵呵呵,都历经两朝的辗转磨洗了,还当自己是后宫里的嫩叶新人?皇上都得叫你声‘姐’!哦不,按辈份儿兴许该是姨……”
“小桂子!”我心里头那根绷着的弦兀地被他拨乱,恼不得柳眉一蹙、扬声之余便凑身上去打他。
什么姐什么姨的,我不就比皇上痴长了一岁?那长乐宫里的萧皇后可跟我是一般的年纪,人家哪点儿跟皇上不匹配了!皇上……对了!
“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哪里有空闲扯这些个有的没的!”思绪陡回,我抬手又把小桂子胸脯上的泥土渣子往下弹弹,“听我说。”急促之余没有忘记去稳他的心绪。我抬首,凝起黑白分明的水杏眸往他眉宇间看定,声息在这一刻变得沉淀、连同神情一样的正色非常,“我与簇锦确实已经有过沟通,但这事儿非常要紧也非常突兀,这一时间我没有办法跟你细细讲清楚。事后你自己也会明白的……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要听我的,好么?”
天风好似天成的造势,在我这一席虽声息轻微、其实字句饱含真情真心的话句渐次落定后,兀一下自远方柳木丛林、只剩深墨色叶片的石榴树与牡丹圃间一阵阵波涛般及近着掠过来,层叠的带起几许水雾、若许沙尘,也把我这话衬托的深沉且染就了苍茫。
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着小桂子的双目,清晰的看着他在这短时间内一双眼波中积蓄、流转出的由错愕、至讶然、至沉淀……终至信任。
“唉!”良久良久,他侧首结束了与我的这场对视,把头偏向一边径自叹了口气,“妙姝啊,都这么多年了。”他重转目向我落定了神光,“我当然会相信你、也会帮助你。”声息深沉。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遇到什么事情、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可以不做过多的事先声明,只要向小桂子说一声便一定能够得到他最有力、也决计是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帮助。
“这件事儿其实……”被他目光灼灼的注视,我忽觉的有些愧疚,似乎不向他挑明脉络便辜负了他一次次的鼎力相助。但任我脑海神思这么兜转、起伏了好一阵子,一时还是太混乱,无法寻一个最清楚明白的切入点向他稍做些解释。
又过须臾,见我辗转半天、面色大抵是憋出了青紫色也依旧吐口不囫囵,小桂子最先起了些不耐烦:“行了,你不是说事后我就知道了么?”换做是他一把牵起我的手腕,“那就不用说了,反正你又不会把我给卖了!”顺嘴一句,重拉起我向前疾步。
“哎错了是这边儿!”他哪里知道我要带他去哪儿,我忙纠正了方位!
“这……好像是漱庆宫的方向?”小桂子这个时候似乎回了神,眉头微皱,颇为自语的一句。
“就是那里。”我不打算瞒他,急惶惶间瞧了眼天色,心下便约摸着,“快,皇上今儿不临朝,兴许已经去了呢!”
“啊?”这一句话出口便有如大石劈头砸下!小桂子条件反射又一噤声。
我无力也无心再对他解释,反手一拽他袖摆,不由分说抄小道向漱庆宫的方向一路跑去。
。
趁着这一路往过赶时,这不长不短的时间,我二人就这么且跑着且起了各自的心思。
我明白小桂子此时必定装了满心满腹的疑惑,而我这心里脑里装的却是对那计划的担忧、对事后如何向蓉妃交代的无措……当然借着这个当口,我把昨晚上与簇锦商榷出的那个路子同小桂子简明扼要的说了。
小桂子好半天都没作言语。他是在暗暗忖度、暗暗思量。他不傻,他是我们这些人中最为灵秀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又加之平素里我付诸在湘嫔身上的那些忙活、那些不甘,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自然明白我是寻了一个机会,一个把湘嫔推到皇上怀心的机会……一时半会子他或许不能顺着这根藤一路向下去探索、去寻觅、去明白更多,但事后他一定可以明白全部。
入了漱庆宫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便牵着小桂子顺两旁柳荫小道一路猫着腰的走。这般不光明正大,一时竟有些类似“做贼”的心虚感……我一个无奈,又这么走一阵后,便估量着这个地方与茗香苑该还有不多一段距离。
便在这时猝然停步,我转身择了个假山并着常青竹掩映成趣、可巧藏身的地段,对小桂子嘱咐了几句,要他藏在假山之后、青竹之间等我过会子来寻他。
我不敢把小桂子带到茗香苑去,那样势必会引起蓉妃的怀疑;且我去蓉妃那里是一早的铺垫,小桂子不同于我,也是不大好进去的,苑门口浅执便不会放他进去。故此,我只好自己过会子机灵一些,寻思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要极快的出苑找到小桂子、示意他快回身去慕虞苑接应簇锦和倾烟。
这需要精准的算出自漱庆宫茗香苑、至锦銮宫慕虞苑这两处之间来回所需要的时间,还要十分机灵的瞅准契机、比对着最适合的时机实施那至为关键的一步……这一切委实不容易。
说实在的,我亦不能够有着十足的把握,甚至这事儿的成败率我隐觉会是失败、微大于些成功……但无论有没有把握,我只能拼上一把。
若成,这是我的福气、是倾烟的造化;若弄巧成拙,我只能顺应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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