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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话 恍然惊觉陷囹圄

宫·惑 索嘉楠 4766 2021-04-02 19:04

  一路步至长乐宫入了正殿苑门儿的时候,见有皇后身边的宫人早候在那里等着。

  那宫人远远儿一见我们过来,倒是神色恭谦的对倾烟问了个安。倾烟免了她的礼、又对她含笑点头后,便被她引领着一路进了去。

  内室里头暖溶溶的熏着和罗百刻香,雕花篆纹的青铜香鼎底子上坐着吞云吐雾、神态栩栩的金猊。抬步进去便有淡香次第漫溯鼻息,一路过来有些发僵、沁冷的身子也跟着渐渐暖软下来。这一室的温香静好与之室外的森寒,形成的对比尤其鲜明。

  不敢怠慢的又往里穿过进深行了一段,见皇后着软帛底子绣兰花的小衬、罩橘色暗花纹络小衫,正抚着额头一侧,姿态闲然的落身于垫了一层软蒲团的主位。

  而下首处落坐着的是蓉妃。她早先湘嫔一步过来,此刻正悠悠然品茗,花汀唇兮挂着的一道浅浅弧度显出几分疏离的高贵态度。

  倒是没有见到庄妃。也是,这选秀一事本就是蓉妃并着湘嫔一齐协皇后打理的,此刻委实不消庄妃在这里凑份子。

  我扶着倾烟对那主位的皇后、下首的蓉妃逐一行下了规整的礼。蓉妃颔首回应。便见皇后笑吟吟声波和煦:“外边儿冷,湘嫔这么一遭过来想必也觉寒凉,快落座把身子暖和暖和。”

  自打那芷答应得宠之后,皇后对倾烟的态度似乎有了潜移默化的宽和。女人的心有时候就是这样小,其实细细剖析起来,平素里那些不间断的摩擦、纷争、纠葛、算计……还不是因为一个皇上!时今皇上往倾烟那里去的少了,她自身的锋芒自然也就跟着消泯,那皇后自也懒得没事儿吃饱了针对她!

  “谢娘娘体恤。”倾烟谢了个恩,旋即往与蓉妃相对着的那个空出的位子把身落座。我便行步至她身后跟着站定。

  有宫娥上前为倾烟递了盏热姜汤。倾烟接了,并着这个空档,吩咐我将那带来的一干玉牌交由另一个过来的宫娥,叫她给皇后娘娘呈上去。

  我唱诺后把那一一收整了好的玉牌连盒子递给过来的宫人。那宫人颔首做了个示意,后折步回身又打开木盒盖子、托着盒子转呈于皇后。

  皇后便自她手中的木盒里把玉牌一枚枚取出来,又拈至眼前细看,过了一会子后见她唇兮挂了温弧、便凝眸点头:“辛苦湘嫔了。”

  倾烟忙恰到好处颔首回礼:“这是嫔妾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皇后便没说什么,对那托着盒子的宫娥打了个示意。那宫娥会心,将盒盖子重又覆好,曲身做礼便要退下。

  烛影在这时被穿堂幽风涣散着打了个恍惚,一起一落的明明灭灭里,我见那与倾烟对面坐着、浅淡寡言的蓉妃神光一恍,在这同时忽地启口:“可以叫臣妾看看么?”是对皇后的。

  恼不得我心中一恍,也是狐疑。

  皇后顺势点头应下。

  那托着盒子的宫娥便又一个折步,往蓉妃近前行礼后立定了身子。

  蓉妃身后立着的浅执便又自这宫娥手中接过了盒子,旋即打发那宫人下去,复将木盒搁置在座旁小案,一一将那玉牌逐一取出来递给蓉妃。

  上座的皇后莹然浅笑:“蓉妹妹真是个细心的,还要自个看一遍才安生!”声波并着神态如是和蔼。

  蓉妃应声一抬软眸,唇畔徐笑氤氲:“皇后娘娘既然把这帮衬之事交由了臣妾与湘嫔。”于此转目含笑顾了眼倾烟,倾烟回目示意后,她这目波又重落向枚枚玉牌,“臣妾也没法子不细心呐!”

  一语出口,惹得皇后一个好笑,也就没做什么声息。

  这时蓉妃已又拾一枚玉牌在手,入目时那神色似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这个位置刚好把蓉妃那一颦眉凝目的神色看的清楚,同时见倾烟也是蹙眉不解、抬首微与我相视一眼。

  心头起了些微涟漪,但一切都来的太快,我也没能及时梳理出了清明头绪。这时蓉妃已经抬目顾向主位的皇后,跟着声息稳稳、又带些疑惑:“皇后娘娘,这枚玉牌的质地,怎么与其它有些不同?”复眨了一下眼睛、像是且忖度着,“倒像是……日后为留用秀女制作绿头牌之用的。”

  我心里铮一“咯噔”!

  不同之处……绿头牌……

  这一盒子收拾齐整的玉牌确实不全是皇后一早交给倾烟的那些,其中有一枚是被我与浅执不甚摔断、故而我跑到紫宸阁私取了一枚出来替换进去的!当时情势也是急迫,我并没仔细去注意取来的那一枚与其余那些个有没有什么不同,当时就是匆匆抄录了名目后就一并排放了好。诚不知蓉妃当下所言这不同的一枚,会不会是我取来的那一枚……

  “是么?”慌乱里听皇后启口且问,边就手招了宫人自蓉妃处呈上那玉牌给她看。

  倾烟面露薄诧,这个时候她依旧云里雾里不辩所以。

  而我这一颗心已经七上八下做了狂跳,因本就心虚的缘故,此刻神情更是慌乱!茫惑无措里下意识转目,可巧便见浅执面上神色隐动异样!

  这异样说不清是何异样,但豁然一下就叫我心生一股凛冽的不祥……

  “果然是不同。”皇后复启口,同时侧首对着倾烟目光问询。

  “这……”倾烟蹙眉嗫嚅,一顿后起身迎皇后欠身一礼,“皇后娘娘,嫔妾都是按着娘娘的要求亲手抄写名目,其中委实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我有如一根木头桩子般的杵在当地!这一时身心已然俱是僵硬……那一日自打浅执进殿之后,那一幕幕、一出出画面开始做了涌泉般的势头直冲我头脑深处,太鲜活也太真切的场景叫我有些承受不住!

  很多字句很多“巧合”当时总是忽略,但在眼下这么个好端端生就出的节骨眼儿上,却腾然一下有如散落的珍珠逐一串成了链子,叫我顺着渐次有了一个真切的明了……但这明了来的太过后知后觉!

  “你自己看看。”皇后也不多话,面色起了不悦,边把手里的这一枚交由就近宫人。那宫人接过后又自蓉妃那处的盒子里取了另外一枚,两枚并着一起递到了倾烟的手里去。

  倾烟纤眉聚拢成结,接过在手后,便忙转目凝神细细的看。

  烛影溶金间,我目光顺着倾烟那抚摸玉身的指尖一路跟过去,果见两枚玉牌到底有着差别……单看时不觉,但并在一处便会发现皇后手中递来的那枚、比盒子里原本的玉牌要略厚多,且颜色隐隐深些。

  心跳又是一个巨大亏空……一股掉入陷阱着了恶道的作弄感次第袭来身上。我知道,我又一次被人给算计了!

  皇室用度都是俱数的妥帖细致,这个时候自不能同皇后说是玉牌质地、成色各不相同。我该寻个怎样的法子撇开倾烟、也撇开我自己?这个时候我已经大抵明白了自己是着了谁人的道,但心里头纷繁迷乱欲要死去!

  倾烟一时默然,心下应也亦在忖度。

  皇后重又抬手,带着珐琅尖长指套的手指轻向太阳穴抚抚:“湘嫔,本宫交给你的玉牌都是打点了好的,怎么你那里堪堪便多了一枚未成型的‘绿头牌’?”着重在最后三个字上。声息慵懒,也掺了真心的疑惑,看得出来她这一次当是真的不知情,“这名目抄录一事,当真是你从头到尾亲手为之?”

  “是嫔妾从头到尾亲手为之。”倾烟是踩着皇后的尾音抬首应下的。

  她这一应就叫我心里头好一阵生疼!

  事已至此,难道倾烟她还看不出其中许多异样?名目抄录其间我是帮她执过笔的,她不会忘记,且我二人的字迹不同,皇后若要细查也必定能看出来。但她还是没有过多作想,就这般十分果敢的应下全部,摆明了她是要将我撇清、护我周成的!

  “皇后娘娘!”

  一道音波在这声息俱默、窘迫之感沉压压的令人近乎窒息的时刻,突忽一下顺着漫溯起来!皇后、蓉妃、倾烟、并着我下意识转目去看,浅执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的!

  只见浅执忽地一下一步迈了出来,在这当口分明见她与蓉妃目光有了个交错、二人有了会意的默契。这个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过投注心思在这其中的我的眼睛。

  这时浅执已对皇后跪身一礼、声波挑起:“奴婢当日途径紫宸阁时看见……”

  “皇后娘娘!”又一嗓子急唤铮然并起,是我。

  浅执言了一半的话就这样被我打断,说话时我已然出列,亦跪落在皇后身前拜了一拜。

  我这个实在违和的举动惹了众人更深的费解,转目一一瞧过去,见蓉妃神色起了层恍惚,而倾烟双眸微凝、轻轻摇了摇头。

  心头一阵酸涩,我没去理会身旁的浅执,启口一声落的稳稳:“那日奴婢不小心摔碎了一枚玉牌,故而前去紫宸阁私取了一枚备用的玉牌就此填补,却不成想居然是备下的秀女绿头牌。”

  这一句看似平淡、声波不缓不急的话出口的同时,引得众人隐隐起了一哗……

  那紫宸殿里备着的原是绿头牌……真个枉我聪明一世却糊涂了这一时!

  我因不是主子娘娘,故而素日也只接触倾烟的绿头牌,对这方面留有的心思委实不多,且还因这两种玉牌大抵差不多,还以为有些时候就直接拿了这玉牌作为绿头牌。却谁知道二者之间居然还会分出这许多的不同之处?

  而我这一遭主动出列,是因方才浅执那与蓉妃一个眼神交错、步出后落身一跪一张口时,我便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话。她必定会说撞见我往紫宸阁盗了绿头牌云云。那么予其由她所谓“揭穿”指摘,不如我自己出来认下。

  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不算精心、但委实叫人伤心的局!从浅执那日巴巴的来找我所谓“走动”,从她一进门时这个局便已经做成。

  若没有蓉妃的幕后示意,浅执也不会如此,想来是蓉妃趁着自己与湘嫔一起去了长乐宫、慕虞苑里留有我或者簇锦其中一个大宫娥时,她派浅执过来伺机于我或簇锦作弄出些麻烦,从而顺着牵扯到湘嫔身上,不为别的也为给湘嫔一个难堪!

  蓉妃此举意在报复我们前遭的背叛,又好似不止报复这么简单……她是在暗中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而我只字不提浅执,并非因了对她存有善念;正因我明白这一切都是蓉妃有心陷害,那即便我提了浅执出来,蓉妃也委实会为自个这宫人打了圆场哄过去,那我不如不提。

  事已至此,当不知道该怎样编造谎言把当前世事予以遮掩的时候,我只好选择实话实说。自然是得把这横生出的琐碎事情解释清楚。

  且本就是我做下的好事,即便眼下湘嫔要完全撇清关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我得把这过错认下。

  心思略转,我隐约觉的蓉妃并不同于但有机会便死咬不放的庄妃!她叫浅执如此铺陈一局,也只是为示威、为在湘嫔及我心中加深她蓉妃的存在感,不然她不会叫浅执择了件说大其实也不算大的事儿。其实我主动把这过错认了之后,除了叫人看低湘嫔,当也不会迎来什么过大的惩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始终都觉的这位蓉妃娘娘对我、对湘嫔隐隐是有着些期待。

  她好似不甘心就如此放任了芷才人得了这个便宜……这是必然的。但我又觉的在这之外她更加不甘心的好似,还是我这颗曾甘心沉浮于她的棋子,就这么与她越走越远。

  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未尝不是望其项背,包括我最后一次去漱庆宫茗香苑时,那个时候我跪在她面前向她认错,她面目动容,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无非就是一句“你太叫本宫失望了”!除此之外也并未言及与我、与湘嫔决裂之意。至于自那之后的一路至今,不走动、不交集,多也是尴尬与抱愧以及那些似有若无的一些猜度,它们在隐隐作祟。

  只是时局如斯,我们除了跟着大时局走、亦或者是被拖着走之外,从来都不能叫人自己有所奈何。

  不过,你既给这冷利刀锋之上又裹了层软纱,那我便实实受了你这不算残酷的一击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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