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后宫当真是得时时刻刻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稍有哪一步行差踏错便不定就会横生出什么样的枝节!
树欲静而风不止,是一种别样的浓郁悲辛、更是一种宿命式的感伤无奈……
即便我与倾烟平素行事已经是小心再小心,但还是出了事情!
那是在三天后临近晌午的时刻,皇上下朝之后便让刘福海接我去了他的乾元殿暖阁。他忙于手头堆积如山的种种奏疏,我便在一旁为他打扇研磨、时不时启口同他聊天说话。
而刘福海忽地进来通报,说皇后和庄妃一起来了,此刻就在殿外立身候着。
这一后一妃齐齐的来见皇上,想必为的是这后宫里什么大事。可当下这个节骨眼上除了湘嫔有孕之外,这后宫里又还有什么别的大事?
我兀地就打了个激灵!但也只是徒徒猜测,这当口皇上已经颔首准了她二人进来,我心道着也只能是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不多时便见皇后并着庄妃一身明丽光鲜的一前一后进来,二人见我也在这里,显然面上起了微惊,但即而又极快的稳住心绪恢复如常。也不多话,对皇上落身便拜。
皇上原本还在劳形于案牍奏疏,一见这等架势也是起了一震!皇后一向执掌后宫,眼下拉了庄妃二人如此,只令陛下起了些许不祥,反复猜度着是不是后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情:“有话慢慢说,怎么了?”见他几步下了短阶向皇后过去,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跟着稳一落声。
我一时也只得把身子侧在一旁,立在与皇后、庄妃同等的平面上。思绪已然若潮,一颗心擂鼓紧密,凝了眸子悄然辗转在皇后那张面目上,一时半刻都是不敢有所松弛!
皇后得了皇上这稳声的安慰,见她那张含威凤面沁了一脉动容神色,旋即甫一敛目,启口丝毫不做兜转的干练一句:“陛下,湘嫔与元昭仪胆大包天,居然密谋以湘嫔假意怀孕来博得陛下圣眷!”一语出口,天地都不觉跟着起了个趋于变色的大动容!
声息一落,皇上豁然微张口唇、难有反应。
而庄妃借势抬步迎前,聘婷立身在皇后一侧,跟着抬手向我一指:“元昭仪,陛下待你不薄,你却如此辜负陛下一片殷殷热忱!你还不认罪么!”
“陛下!”我是没有片刻的耽搁与犹豫,紧压着庄妃这先发制人的声波铮地一下扬起一嗓子,旋即落身就是一跪!
但我没有跪在她们二人面前,而是径直抵着陛下走过去跪在了陛下身前,同时扬起一张已然沁出泪波的面靥,声息哽咽泣泣:“陛下,妾身自打侍奉陛下身边,便多承蒙陛下怜爱,深感福泽深厚殷殷,自个也从不敢再有过多的奢求。但是……”甫一转目对着皇后含泪扬声,“即便皇后娘娘并着庄妃娘娘再不喜欢妾身与湘嫔娘娘,也委实不能摆出这好一通咄咄逼人的阵仗来信口雌黄、肆意栽赃!”越往后这调子起的便是越高,最后一语陡地向下一个落去,合着吞吞泣声,犹如石破天惊。
早在这一后一妃进来的时候,我便已然有了所觉。果不其然,皇后毫不婉转的开口就在陛下面前参了我与湘嫔一本!
她既然敢如此僵这一军,且还是拉了庄妃一并过来,这明摆着就是要把这事情给闹了大,也明摆着是知道了倾烟怀有身孕原是假象。我自认做的委实够缜密,却不知怎的就又能出了这好生生的差错,居然叫皇后和庄妃给捉住了小尾巴?
不过后宫里的事儿一向不能以常理来忖度,就如昔日里我与蓉僖妃铺陈好了大局,最后不还是不期然就被芷才人给得了机会移花接木?
无论问题是出在我宫苑里也好,还是出在倾烟宫苑里也罢,横竖现在这事儿是被闹出来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行也得行了!大不了到了最后关头我与倾烟见机行事的一退六二五,为自保而只得把那号脉问诊的太医垫出去也就是了!
可是在山穷水尽之前,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故我早打定了主意把这劲头做足做周详,决计要在气势上先压倒那皇后跟庄妃一筹去!
“什么?”庄妃一声轻笑骤然传来,见她挑了狭长眉弯唇畔噙了不羁讪讪,“元昭仪这规矩学的可真是好,自个有错不仅不知认下,还反倒混说起是本宫与皇后娘娘栽赃嫁祸!”那双冷目讥诮一眯,凛冽气势便被深刻下去。
“呵。”我亦跟着一个冷笑,“真可笑,两位娘娘要去收整有了身子的湘嫔,居然把本昭仪也拉上搅进来了!”既然再没有了旁的脱身之法,我不介意顺着她们那话儿把这本就不清的水继续搅的浑浊更甚!
“有了身子”这四个字,我是咬紧牙关刻意着重的。什么意思皇上明白,无外乎就是说湘嫔她有了身子,这皇后并着庄妃便都起了嗔恨嫉妒,故而有意栽赃嫁祸是以除去这对她二人地位有威胁的眼中钉,并还连带着把我这个出自湘嫔宫苑里的昭仪跟着一并连根拔除。
那庄妃的火气又被我撩拨的不合时宜的“簌簌”往上冒:“小蹄子你放肆!”跟着怒目圆睁就是一嗓子向我喝斥,整个人也动了足步往我这边过来。
“够了!”这当口冷不丁的,皇上一道声色猛地一把压过了庄妃。
她身子被唬得一僵,方一个颤粟,意识复苏后就于当地里兜头便跪下去:“陛下,诚然不是臣妾有意失了仪态,而是元昭仪她委实狡猾阴险,且含血喷人……”
“行了庄儿。”一旁冷眼默看经久的皇后,在这场面已然杂乱到就要不受控制的时候,终于启口打断了庄妃。
皇后到底有着主母风范,委实是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大气样子,即便内里那颗心未见得就是表里如一的大气:“陛下。”她施施然行至皇上身前,迎着陛下又是一欠身,吐口含温、却也夹着不容置疑的凤威凛凛,“臣妾与庄妃妹妹无心针对,毕竟湘嫔若当真有孕那于皇上、于我西辽也委实是一喜事。”她缓目一笑,“但是正因兹事体大,而更加马虎不得啊!”这话言的有来有去,听在耳里、入在心里都委实是周成的。
皇上那张面目跟着一明一暗,在这兜转来去间有了个缓和:“但你与庄妃一口咬定湘嫔怀孕是假,且还说是与元昭仪合谋。”说话间很顺势的抬手把我拉起来,扫我一眼又对皇后,“却又有何证据?”
我心里一暖,但更多的还是紧张,只觉自个这手在方才与皇上温热的肌肤一触的须臾,顿才发现居然是那样的冰冷生寒!
皇后颔首敛眸,声波如是平稳妥帖:“其实说来委实惭愧,原是臣妾宫里一个宫人那日路过假山小景,说是撞到湘嫔、并着元昭仪在说这事儿。”
我心思猛地一收……假山小景,原来当日我与倾烟隐着身子说话的时候没怎么留意外面,这不期然就堪堪的被人给撞了见!
“那宫人现在何处?”皇上转目看我一眼,重又对着皇后启口。
方才那一眼太匆忙,我没法从那其中看出他究竟是心向我、还是心向皇后,边就此揣摩着,边苦苦思量着可有没有一个什么周全的脱身、解困之法!
“在臣妾的长乐宫里候着圣裁,随时可以将她宣来问话。”皇后干练如素。
“臣妾倒是觉的其实不消那般麻烦。”庄妃忽又啭啭启口,那眸光里有自信的华彩翩然闪烁,她向皇上施了一礼,“这湘嫔娘娘究竟有没有怀孕,找个御医前来问诊不就一切水落石出?”她又看我一眼,轻蔑不屑的很。
庄妃这句话倒是有了脑子!我心紧之余张口下意识又来一句:“不是早已诊断过?”
“啧。”庄妃打断我,那双眸子却是瞧着皇上的,“当日那御医兴许有诈也说不定。当然若是介怀臣妾与皇后娘娘……不如就请皇上亲自从那太医署宣召一人问诊如何?”转眸重又对我含笑一哂,“元昭仪,这下你认为还公平否?”
“嫔妃有孕岂是儿戏!”我已顾不得害怕、亦顾不得顾虑诸多,只皱眉逼仄,“若是宣了御医重为湘嫔诊脉,那岂不是太过有损皇室威仪!”
“正因不是儿戏,所以更应慎重!”皇后压着我的话尾启口稳落一句。我一震,她复接话,“此事滋事重大,怎能忽略?倒不如重再问诊,大家彼此也好得个坦诚明白!”话尾压着一落。
我自然是不能依从她们如此的,因为倾烟本就没有怀孕,这我是清楚的紧!若再一重诊岂不是露馅儿:“可是……”
“好了!”皇上抬手将我止住,到底同意了皇后的进言,派人去将湘嫔自锦銮宫宣来问话。
这可忎不急煞个人!我抽身不得,无法去给倾烟那处支会一声儿,又可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只能是生是死一切一切都悉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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