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媚儿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一只柳月长玉簪别于发上,简单而清新。一对玲珑紫水晶耳坠,把她衬得更加灵动。
方媚儿喜欢洁净的白色,身上的白底绣金丝撒花时新宫装,依旧不减那份清新脱俗的味道。
太后身子不适,后宫的事均交给皇后料理,自己潜心礼佛,求个清静。但有两件事,太后一直放在心上,一来是方媚儿的婚事,二来,是当今圣上选秀纳妃,绵延子嗣之事。
虽说方媚儿不是太后的亲生骨肉,但因为曾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太后自有感激之情,况且约莫五年的岁月光景,一直是方媚儿陪在她身边,她自然对方媚儿独宠一些。
而为圣上绵延子嗣之事,事关家国,如今皇帝熊轩登基四载,也有妃嫔四人,但身下也只有一女,年方两岁,这让她不得不上心。
宫中女人看似和气万分,同心同德,实则各心游离,三人成虎,恨不得将别的妃嫔吃掉,以保自身专宠,要不是太后与皇后坐镇后宫,只怕这普悦稍有风吹草动,前朝未乱,后宫就早已斗的人仰马翻。
要说这皇后,实则有别于一般之人。
皇后复姓上官,闺名娴月,为人谦和,进退有度,恭厚贤德,姿色尤为上品,堪称卓绝。她并非出身官宦之家,而是富贾之女,新帝登基,人心未稳,前朝动荡,国库堪紧,太后辅佐圣上,故而出此下策,册立富贾之女为后,以解前朝财政紧缺之急。
另太后和皇帝没想到的是,这上官娴月虽不是官家闺秀,但却丝毫不逊于这些女子,甚至更优。
进宫之后,虽为皇后,却无半点骄纵,更无恃宠而骄的盛气凌人,以理服人之姿,让宫中之人叹服,贤德皇后的英名传于朝野,再无心怀叵测之人,敢以皇后的出身做文章。
皇后下面,有一妃两嫔,分别是容妃,定远将军慕乐之女,名唤倩容,小字卿蓉,嫔则是珍嫔与殊嫔,珍嫔是萧太师的长孙女,名唤雅珍,而殊嫔则是普悦东南胡文县令佟清林之女,出身虽低了些,但却是貌恭心善,德行兼备之人。
嫔妃虽少,四人看起来也和睦有佳,但实情却并非如此。
方媚儿进宫参见了太后之后,就陪太后闲聊,等着四人前来一起商讨为皇帝纳妃的人选。时隔不久,一阵环佩叮咚之后,四人齐齐欠身,向太后行礼,直道万安,太后挥手,“罢了,都起来吧。”
四人身子立定之后,方媚儿才款款起身,“民女媚儿参见皇后及各位娘娘,”媚儿惯不爱与宫中的女子虚与委蛇,她说的简略,却也挑不出错。
“媚儿起来吧,你多年行走宫中,就如同自家姐妹,又何必如此拘礼呢。”皇后弓身要搀扶方媚儿起身。
方媚儿见状,只低下头,“谢皇后娘娘体恤,民女感激万分。”说罢 ,方媚儿自行起身,不敢叫皇后搀扶。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一笑,心觉失宜,但每到这个时候,都不自觉想要出手相扶一把。
“切”,珍嫔一声低低的轻喝之后,轻轻自语道,“虚情假意,还怕别人不知道你贤德。”
珍妃声音很小,只有站在她旁边的殊嫔听得真切。殊嫔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好了,都坐下说话。”太后赐座,众人各自按身份坐下。
“今日找你们来,所谓何事,你们也都知道,老声长谈,只为给圣上选个贤德的妃子,绵延子嗣充实后宫,当然,你们几个也得努力些,单单是容妃身下一女,咱们后宫未免单薄了些。”太后笑道。
四女怯怯答是,心中却各有各自的想法。看着几人面和心异的样子,方媚儿微微发笑,只怕这三人成虎的场面,又将上演了。
方媚儿噙着笑,淡淡开口“太后,您这次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没有?这为圣上选妃,慎重自然没错,但有好的咱们可就得早些下手,左拖右拖,贪个最好的,最后只会生生把这好的都给错过了。”
太后闻言,笑意盈盈道,“哀家错过了个最好的,不就是你。”此话一出,嫔妃中不免投来嫉妒的目光。
方媚儿微微一愣,才道,“太后就会拿媚儿开心,媚儿要是个好的,想着聪慧贤德如太后,肯定舍不得让媚儿去相亲,我看啊,就是太后平日里嫌弃媚儿烦,还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圣上和太后。”方媚儿说完之后,还微微撒娇,像极了女儿的神态。
太后闻言道,“就你这张利嘴,什么都是你有理,好了,不说这个,今天来,哀家是想跟你们说,哀家看上了一家女子。”太后说着,笑看着几位妃嫔。
皇后闻言,微微一笑,“不知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被母后相中,真是巧了,儿臣自知母后日日为圣上妃嫔之事烦忧,故而特意留了心,今儿也恰恰有一个合适的姑娘,心想着要介绍给母后,让母后把把关呢。”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对于皇后的恭顺贤德,她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皇后费心了,不知皇后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还未等皇后回话,只见珍嫔起身,上前两步,道,“启禀母后,珍儿也一刻不敢忘圣上子嗣之事,现下,珍儿也有一妃嫔人选,想请母后定夺。”
珍嫔说完,微微侧头,轻瞥皇后一眼,宛若在说,“别得意,我也自有准备”一般。
太后听闻珍嫔也有推荐,眼见一时有三个人选,心中喜不自胜,忙问道,“不知珍嫔看上的是哪家姑娘,你且说说,让哀家和众位嫔妃细细品评思量一番。”
珍嫔微微欠身,脸上笑的得意,即刻回道,“回母后,珍儿要推荐的,是珍儿姑母家的亲妹妹,秦尚书之女秦遥夕,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正是芳名。”
太后微微点头,面露满意之色,道,“珍儿眼光不错,秦尚书为官清廉,为人刚正,有其父必有其女,想来德行也是不错的。”
“谢母后”,珍嫔得意一笑,回到座位上,一只手不经意的整理着发髻上的攒金丝琏沐兰亭御芒簪,此簪正是珍嫔入宫时太后所赠之物,珍嫔此时青葱玉指整理发髻,指上的朱红地月娥白梅纹护甲与簪子轻轻相撞,发出叮咚声,清脆悦耳,如珍嫔一般兴致高昂,得意洋洋。
太后点点头,又转了头,看向皇后,道“皇后还未曾告诉哀家,你看中的是哪家姑娘呢。”
皇后微微起身,脸色泛红,微微笑道,“与珍嫔妹妹看上的姑娘相比,臣妾看上的可小家子气了许多。”
珍嫔听皇后如此说,心中得意更胜,如此举止落入方媚儿眼中,越发的嫌恶。
太后闻皇后如此说,先是一愣,而后才摇摇头安抚道,“皇后心细,却也不必如此多虑,咱们今儿就是娘几个闲聊,随意说说罢了,你何必拘谨,说来听听便是了。若真是个好姑娘,娶了是圣上的福气,如若配不得圣上,咱们再选便是。”
太后的话让皇后微微宽心,缓缓开口道,“儿臣看上的,是普悦富商沈裘千的女儿,名唤疏影,年方十五,长得很是娇俏。”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太后,想不到这富贾之家,居然有如此诗意的女子,媚儿心下真是想见上一见了。”皇后话音刚落,方媚儿娇笑道。
此言一出,珍嫔恶意的目光直射而来,恨不得将方媚儿刺得遍体鳞伤。
太后沉浸在喜悦之中,自然不会留心珍嫔的目光,她笑道,“哀家也是这个意思,如此娴静的名字,大致也是个性子娴静温润的人,怪不得娴月会如此喜欢,要让哀家来看看了。”
“多谢母后称赞,只是这人虽不错,但……”皇后蹙着眉头,应声答道,但话至一半,却又细细忖度,半晌不敢开口。
太后不解其意,方媚儿倒是看的明白。
方媚儿附在太后耳边,悄声到,“皇后出身富贾之家,已遭人非议,如今能够风平浪静,也只有她自知这一路心酸,如今推荐妃嫔,她又推富贾之女,只怕风波再起。”
太后听方媚儿如此解释,恍然大悟,不自觉笑着摇摇头,道“皇后直言便是,都是自家人,难不成咱们这母女间的悄悄话,还能传入朝野,飞入寻常百姓家不成?”
太后言毕,静静的环视了几位妃嫔,威仪的目光充满了警示,让众人不敢妄言。
皇后一副反复思量的样子,而后才定定神,欠身说道“母后英明,娴月本出商家,已遭人话柄,一路走来艰辛重重,如今为圣上选秀纳妃,本事喜事,而这沈疏影也的确不错,但臣妾担心,这一番好意会遭人诟病,引起盛世风波,徒增是非,那样娴月好心办坏事,自是罪无可恕了。”
“母后,臣妾觉得不然”,一直久未出言的殊嫔慢慢起身道,“臣妾觉得,这出身并不是圣上选妃的唯一标准,德行才是根本,殊姚有幸容得圣宠,又有母后庇佑,在这内宫之中,也过得闲适惬意,臣妾一介县令之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富贾之女呢?”
“殊嫔妹妹此言差矣,这出身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休养与德行,正所谓无商不奸,有其父必有其女,若是这后宫嫔妃狡诈阴险,必定惹得后宫不得安宁,前朝又怎会安定。”容妃开口说道。
皇后听闻容妃此话意有所指,指桑骂槐,心中恼怒,却背着教养贤德的包袱,忍着无话。
而珍嫔听到此话,心中美不自胜,直直点头,以示赞同。
方媚儿见状,微微一笑,“容妃娘娘高见媚儿不敢苟同,若说出身彰显休养与德行,那么容妃为定远将军之女,人人称道定远将军骁勇善战,彪悍勇猛无人能敌,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想必容妃娘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贤德恭顺,能常侍君侧,只怕早已策马扬鞭,驰骋疆场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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