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笙有些纳闷,默默地跟在尉缭子身后,不多时便来到内院里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屋子,这么久以来,梓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屋子。
尉缭子推了门,拿出腰间的火石,啪啪两声将屋子里的灯火点亮,‘唰’的一下,门外的梓笙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不大的屋子里,四周放着矮矮的案几,案几上面整整齐齐的排列了上百张面具,昏黄的火光打在上面着实有些瘆人。
“丫头,进来吧。”尉缭子转身说道。
“师父,这些···”梓笙心里害怕,进了屋子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丫头,莫怕,这些都是用猪皮做的。”尉缭子顺手拿起一张面具,笑着说道。
梓笙听完定睛仔细打量着那些面具,一张张面具形态各异,男女老少样貌皆有不同,而且摸上去就和真正的人皮无异,梓笙不可置信的问道:“猪皮?”
“正是。”尉缭子举着火光来到屋子的最里面,轻声答道。
见到眼前这一番景象,梓笙已有些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在两千年前,竟会有如此高超的易容之术。
看着满脸惊讶的梓笙,尉缭子并没有感到奇怪,反而转身放下火光,沉声说道:“丫头,过来。”
梓笙看着那一张张酷似人脸的面具,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走了过去。
一旁的尉缭子爽朗的笑道:“哈哈,丫头莫怕,你且坐下,为师给你挑选一张合适的。”说完,尉缭子就在这些面具里细细挑选起来。
看着整个屋子里满满的都是面具,梓笙也逐渐适应了过来,但是心里还是大为震惊,梓笙问道:“师父,这些都是什么?您又为何会有这些?”
“这是为师年轻时跟随一位高人所学,虽说用处极少,可这数十年来,为师也未曾放下过,也算是为师打发无聊光景了。”说着梓笙就见尉缭子拿着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具向自己走了过来。
“师父,这···”
尉缭子一面将这面具贴在梓笙脸上,一面轻声说道:“这种术法称为易容之术,用猪皮经过百日浸泡,再绘制所需容貌,故为你现在之所见。”
梓笙心下感叹,这些面具一定是经过很多复杂的工序才能有如此逼真的效果,没想到这个时代带给自己的震惊远远超过了史书上的文字。
不多时,就听尉缭子说道:“丫头,睁开眼睛看看如何啊?”
梓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尉缭子手中的铜镜,梓笙瞪大了眼睛,只见镜中的自己早已认不出,俨然是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怕是自己的爸妈见了这幅样子都认不出来,更何况还是男儿身!
梓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问道:“师父,这东西还能摘下来么?会不会轻易掉下来啊?”
“梓笙,你记住,这面具需用温水浸泡少顷,由耳下掀起,便能完整褪下,若非如此,它自是不会轻易掉落。”尉缭子仔细的说道。
看着镜中的自己,梓笙霍然起身,行了大礼说道:“师父之恩,梓笙今生无以为报,请受徒儿一拜。”说完,便伏身向下,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次,尉缭子没有阻止梓笙,反而受了这一拜,待梓笙抬头,尉缭子才启唇说道:“丫头,起来吧。随为师到房间去,为师还有东西要交付于你。”
“嗯。”梓笙轻声应了,起身又随尉缭子回到方才的屋子里。
进了屋子,尉缭子径直向案几走去,转身落了座,轻声说道:“丫头,既然你决心已定,容貌已换,那这世间便再无秦梓笙此人,你···”
梓笙沉默的低着头,心中千百景象如浮影般掠过,好一阵过后,梓笙抬起头,轻按着贴身的桃花簪,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道:“师父,徒儿名叫念卿,今年二十有二,秦国人士。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秦梓笙。”
“嗯,为师知道了。”尉缭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找了丝绢和笔,飞快的写了百十来字,按了图章,便将这丝绢折好交到梓笙手上吩咐道:“丫头,这丝绢你直接交到王翦手上,他自会安排,还有,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为师吩咐家老护送你去。也算是为师为你尽得最后一份力。”说完,尉缭子拍了拍梓笙的肩膀。
“梓笙谢过师父。”梓笙攥紧了手里的那张丝绢,喉头发紧,哽咽的说道。
“你也下去吧,时候不早了,为师也要歇息了。”说完,尉缭子慢慢转过身去,眼角也有些湿润。
“是,梓笙就此别过师父,谢师父多日的教诲之恩。”说着梓笙便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丫头,今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尉缭子仰了仰头,挥了挥袖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室走去。
看着尉缭子的背影,梓笙在地上跪了很久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家老在门外来唤梓笙:“公子,时辰到了,我们该上路了。”
梓笙一身利落的男装,容貌也换成了清秀少年,轻轻推开门说道:“家老,你且等我一下,我将这些给师父送过去。”
家老见梓笙这番模样,并没有惊讶,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去检查马匹和粮草了。
梓笙快步来到尉缭子的庭院,轻声推了门进去,将昨夜连忙做出来的桂花茶和桂花糕放在尉缭子的案几上,大声说道:“师父,梓笙知道您已经起来了,梓笙马上便要走了,师父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案几上是我给您做的桂花茶和桂花糕,师父您别忘了吃。梓笙走了···”
梓笙说完便出去掩了门,内室里的尉缭子闭着眼睛,无奈的摇摇头笑道:“你这丫头,终究还是折了我的桂花枝···”
伴着清晨的露珠,梓笙踏上了去往秦军大营的路,而这一边,咸阳宫里的露珠也被人一点一点收集起来。
“公主,你收集这些露珠做什么啊?”颖儿端着青铜罐子,看着自家公主一滴一滴的往里面倒,疑惑的问道。
“颖儿,你可知道这清晨的露珠凝聚了一夜的星月精华,若是用它来泡茶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燕姝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往罐子里面滴。
“原来是这样,可是公主,你若是想喝,这些你吩咐给我们去做就好了,何必自己天还未亮就来这亲自弄,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颖儿皱着眉说道。
“那怎么行,这个是要给陛下喝的,本公主一定要亲自来采才好。”燕姝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这的颖儿咬了咬牙,不甘心的说道:“公主,自从上次秦王那么对你之后,这几个月来,他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就连他身边那个赵高都没曾来问过一句!公主,你还这样对他,颖儿都替你不值啊!”
燕姝低着头,沉默一会,才轻轻启唇说道:“颖儿,如果我不去找他,那他便永远不会来找我,比起永远都见不到他,我这点自尊又算什么呢。”看着那渐渐溢满的青铜罐子,燕姝笑了笑:“好了,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公主···”颖儿看着燕姝如此这般的神情,后面的话不知道还应该怎样说出口。
回了宫的燕姝转身对颖儿吩咐道:“颖儿,你将这露水烧热,切记火不要太旺,还有不准任何人碰,知道了么?”
“是,公主,颖儿这就去。”颖儿应了之后便端着罐子下去了。
燕姝看着颖儿稳稳地出了门,才安下心来,径自往内殿走去,一进来,便能闻见阵阵的桂花香,原来早在八月的时候,燕姝便采了开的最早的桂花将它们晒干,如今再用早上的露珠将这桂花泡成茶,味道一定很好。也不知道嬴政他会不会喜欢···燕姝曾不止一次想象过嬴政的笑脸,她知道嬴政若是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尽管他从未对她笑过···
不多时,燕姝就听门外的颖儿喊道:“公主,露水已经烧好了。”听到这的燕姝连忙拿起晒好的桂花走过来说道:“颖儿,趁着这水还热,你随我去一趟永安宫。”
“可是公主,秦王不是说不准咱们去永安宫么?”颖儿是打从心底里就有些害怕嬴政,小声说道。
“没事,陛下只说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进,这次我们只要征求到他的命令就行了。”燕姝一面拉着颖儿往外走,一面焦急的说道。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永安宫,门口的赵高见是燕姝,连忙行礼说道:“赵高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赵高,我特地准备了桂花来给陛下泡茶喝,不知是否可以代我向陛下通报一声。”燕姝放下公主的架子,轻声说道。
“公主,您也知道,陛下他···”赵高一脸为难的说道。
“赵高,我只是进去给陛下泡杯茶,决不会打扰到陛下,你就向陛下通报一声吧,不然一会这水就凉了。”燕姝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恳求着说道。
看着燕姝手里的桂花和颖儿手里的热水,赵高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好,赵高这就去向陛下通报。”
说完,赵高便转身推门进去了,其实打从一开始,赵高心里就对这燕国公主有几分愧疚,当初秦燕两国联姻,赵高没少费心思也没少挨骂,就是为了嬴政能够快点忘了秦梓笙,让这咸阳后宫也能热闹起来,可没想到,这燕国公主虽然貌若天仙,可眉眼却偏偏和秦梓笙有八分相似,赵高也猜得出来,嬴政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才会如此待她···
想着想着,赵高便来到内殿,看着嬴政斜倚在案几旁看着竹简,眉宇间透着股平和,看样子,嬴政的心情应该尚佳,于是赵高小心的跪下说道:“陛下,燕国公主在外面候着,说是想给陛下泡些桂花茶来给陛下养养神。”
“燕姝?”嬴政开口冷冷的说道,眼睛都没抬一下。
“正是。”
“让她进来吧,泡完了就给寡人走,免得扰寡人清静。”嬴政的话不紧不慢,却依旧如往常平静的像水一般。
“诺。”赵高轻声应了之后便转身出去了,他没想到今日嬴政竟能答应下来,看来嬴政的心情今日真是不错。
出了门的赵高连忙和燕姝说道:“公主,陛下有请,但是陛下吩咐,您只能一个人进去,泡了茶以后万不可多做停留。”
“嗯,我知道了。”燕姝听完以后,眸子里放出光来,这还是头一次能够好好和嬴政见上一面,心下满是按耐不住的喜悦,就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燕姝蹑手蹑脚的来到内殿,生怕惊扰了嬴政,看见嬴政斜倚在案几前,燕姝定了定心,小步走过去,将热水和桂花轻放在案几上,小声说道:“陛下,这是燕姝特地给您采集的桂花和露水,听说用这个泡茶喝能安定神弦,燕姝想着入秋了,您又经常忙于国事就特地给您备了。”
嬴政没有理会燕姝,依旧低头看着竹简,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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